忆·试探
这夜漫长极了,我也不知何时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已在姑姑殿中,我掀了被子环顾左右,认得这是我幼时住的房间。
我揉了揉酸痛的双眼,头还依旧晕乎乎的,晃晃脑袋便下了床。
“郡主可算是醒了!”门外的人听到动静走了进来,“太后在正厅等您呢。”
我有些发懵,却还是走了过去:“…嬷嬷?是慕流夜送我过来的吗?”
我依稀还记得昨夜是依偎在他怀中的,除了他也不见得有谁会送我来这里,昨夜……我一下子又清醒过来,后知后觉的捏紧了手。
——五哥走了。
眼眶微微发酸,我又揉了眉心:“我现在就过去。”
“哎好,那待会儿郡主想吃点什么,我让小厨房做些郡主爱吃的点心吧?”嬷嬷扶着我的手过了门槛。
我随意的应了声,便匆匆赶向正厅。
昨夜出了那样的事,想必今日宫中多有纷乱,也就姑姑这里宁静如旧。
我到时姑姑正闭目养神,手中转着佛珠,待我行礼问好之后,她才睁眼,先是叹息,那尾音拖的很长,更显苍老。
她对我招手:“月儿啊…”
我会意上前,伏在她膝间,姑姑伸手轻柔我的发顶:“你也好,小五也好,是不是我真的老了,不懂你们的心思了。”
我放慢了呼吸,轻声道:“姑姑这话从何说起?”
“太医院给了结果。”姑姑又重重的叹气,“小五是服毒自尽。”
这一句如雷贯耳,我分明应当震惊与不相信,可兜兜转转落在心里的却是——原来如此。
怪不得他邀我下棋,怪不得他引我入局。
一切的难说出口的情绪到最后也只剩下“原来如此”这四个字。
“我前半辈子见过太多血腥,更见过太多遗憾,后来得以安稳,便闲下心来照顾你们,看着你们一个一个长大。”姑姑道,“可我却有些后悔了,若不是亲眼瞧着你们长大,如今也不会这般难过。”
我沉默的伏在姑姑的膝头,感受到抚摸我的那只手在颤抖,我闭了闭眼,憋回了眼角的泪水。
“月儿,你是小五最后见的人,他可曾对你说了什么?”
我闷声回答:“五哥同我讲了些陆家大公子的事。”
姑姑手掌微微停顿:“你意下如何?”
“我……”
那一瞬间我脑海里涌现的是屋檐上的月光,夜空中的明灯,以及春风夜里心爱之人的一个吻。
可我哑了声:“陆大公子实乃良配。”
“既如此,我稍后便差人去左相家提醒一二,小五的后事要紧,这些时日各地都有风波,朝中不太平,想来小六也闲不下来,你就同陆大公子私下里多接触些。”
说来可笑,这莫名其妙的婚事不过是一纸诏书就能定下,却要我与陆容行私下接触,想必是当初皇帝允了慕流夜与我,如今不好出尔反尔……只能等着我亲自拒绝他。
上位者的面子便如此重要吗?
我道:“姑姑希望我与他何时成婚?”
“待朝中万事平定,莫约要过了深秋。”姑姑略微思索,“初冬订下,过年时便成亲,博个好彩头。”
“月儿明白了。”
简单用了些早点,我便同姑姑告别了,昨夜的悲痛来的突然,我根本顾不得好好看看五哥,按照宫里这个闹腾的样子,棺木灵堂想必都已经备妥当了,今日大约会有人去给他上柱香吊唁。
我绞着袖头,穿过长长的宫道,再一次踏入了五哥的院子。
雪白的灵幡晃的我眼晕,先前在这里服侍的下人哭天抢地的跪在棺木前,也不知是为了五哥哭,还是为了自己渺茫的前途哭。
我垂下眼眸后退几步,绕到后院,瞧见了秋千。
看到棺木时我还尚能忍住,可后院中树木翠绿繁茂,树根旁开着几朵不知名的小花,秋千绳在微风里轻轻晃动,太过祥和了,前厅哭喊声乱作一团,后院却是这般安逸,叫人心中空落落的。
我用指尖轻划过他亲手缝制的软垫,拉着秋千绳缓缓坐下,只是这次没有人为我推秋千了。
“小月儿,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我寻声望去,看见的是一身月白的慕燕归,他素日里穿着艳丽惯了,猛然一换,我还险些没认出来,我轻叹道:“四哥。”
“我听门口的下人说你来了,我就来寻你。”慕燕归脸上依旧带着浅浅的笑意,他伸出手递来一物,“这是在小五床前找到的,压了纸条指名是给你的,他也是,就只偏偏给你留了东西。”
我闻言连忙上前拿过,那是一只绣了金菊的荷包,触感丝滑,缎面齐整。
[…我无心储位,父皇说我与她的婚期定在来年初秋,那时,五哥一定给你缝个荷包。]
原来他一直记得。
许是为了凸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