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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说，穿上吧。对了，等等，进我屋里头，床上有一件衣服，你去穿那个出来，里头有人伺候你，等你画好了妆，再出来我瞧瞧。

我光着身子进去，那时候是早晨，无数太阳光穿过窗棂洒进屋子里头，屋子里便显得恍如仙境。

闺房里的两个人给我穿衣服，她们看见我时，都惊了一下，然后上上下下都打量了我一番，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只见她们两个都互相点着头。

时间过去了许久，我拖着曳地的裙子出去，没有穿鞋。裙子虽然很长，却遮不住身子，我穿不惯，走起路来扭扭捏捏。

妈妈一听见叮铃声，就带着眼镜看起我来，我站在地中间，被妈妈绕着圈子打量。

那个男人走过来，却没有像刚刚那样子要上手摸我，眼睛里也不再有刚刚那样一副表情。他像妈妈一样看我，说，喂，你在哪里找来的，这货色可真赶上天香楼里的了。

妈妈说，嗯，挺好的，从今天起你就不用回去那个地方了。

那以后我就在妈妈旁边的屋子里头，日日早晨，妈妈进来我的屋子里亲手给我上妆，她说这都是洋人的东西，她自己都舍不得用，她把最好的衣服给我穿，最好的首饰给我戴。来这里的男人，都要讨好她给她送东西，因此她总有很多珍藏的好玩意儿。

一日三餐，她都命仆人去我屋子里头请我。她吃的东西，我见也没见过，饶是我很想吃，也不得不装出一副那些公主，小姐的样子来。她说，嗯，这样很好。虽说我们和天香楼里的差着十万八千里，来的人也不是那些达官显贵，书生政客。也不必会吟诗唱曲的。可这也说不定，学一学总是好的，说不定你就是我们这里的一个人才呢。

她说什么，我听不懂，可隐隐约约也好像听得明白。

我渐渐长大，有一次，我趁人少的时候回后院里头，后院里的女人见了我，有些上来就拉着我的手，好妹妹地唤我，也有一些站在一边同她们的好朋友低声细语。

姐姐看见我，总有些故意躲着我。我说，姐姐，你不喜欢我了？

她说，没有。

她说，妹妹，你变了呢。

我看一看她，道，是呀。

姐姐道，阿莺长大了，变得漂亮了，说话也好听了。

我有些难过，姐姐到底同我心里有了隔阂，我低声唤了一句，姐姐……阿莺见了姐姐，便还是原来的阿莺，不会变的。

姐姐眼睛里有了泪，道，妹妹，你过得好吗？吃得怎么样，住得怎么样？

我点一点头，道，嗯，都挺好的，妈妈很照顾我。姐姐，你呢。

姐姐拉着我的手，便低下头不说话。

我担忧起来，道，姐姐，怎么了？是不是妈妈又让人打你了？

姐姐滴下泪来，不说话。

我道，姐姐，你不要哭，我去跟妈妈说，妈妈总要听我几句。

姐姐拉着我，求道，妹妹，你别去，你别去。妹妹，你还没有接客，万不能为了我去惹妈妈。

我不解姐姐的意思，道，接客？

姐姐点一点头，道，妈妈没有告诉你？

我摇一摇头，紧紧抓着姐姐的手，道，姐姐，我接什么客？我为什么要接客？

姐姐看着我，眼睛里是很深的心疼，道，妹妹，你别这样。今日我告诉你，你便别再问了，也不要问妈妈。妹妹，你知不知这是什么地方？这里是接待男人的地方，这里的女人都是没了清白的人啊。

我怔怔地看着姐姐，道，没了清白？接待男人？

姐姐点一点头，我的眼泪一下子滑了下来，转而就变得害怕起来，道，姐姐，我不想接客，我不想接客，怎么办，姐姐，我该怎么办呀？

姐姐道，妹妹……姐姐，也没有法子……

这个时候，我听见有人找我。

姐姐给我擦眼泪，道，妹妹，不要哭了，妈妈派人来找你了。回去了，你只作知道，千万不要问妈妈。现在妈妈待你好，你在前头自由些，不像这里，什么都做不了。你在前头要自己多想一想法子。要是有难处，你就偷偷来找姐姐，姐姐一定会帮你。

我恋恋不舍地回去。妈妈总是派人看着我，每次到什么地方，总要跟妈妈汇报。那天我如平常一样回到妈妈屋子里头做报告。当时妈妈躺在塌上抽大烟，我立在一边。妈妈散漫地问，去哪了？

那时候我心情糟糕，像是经历了过山车，我以为妈妈只是单纯地像忆山哥哥那样，像表哥那样子喜欢我，才对我好，给我好衣服，好吃的。

我没有心情说话，道，没有去哪儿。

妈妈道，没有去哪儿？你最好不要跟我说谎。我可没有那样的耐性儿等你说实话。

我老老实实地交代，她道，我说过，你跟她们不一样了。来了这里，就不要跟她们再混在一起。

我道，以前我也总跟她们在一起，现在怎么就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