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羡（1）

如泄了闸的洪水朝路两旁涌，也生生挤开了隔了几步之遥的辛珂与桃袂。

“郡主……！郡主！”

侍女焦急的呼唤声似近似远，叫辛珂听不真切。耳边皆是嘈杂人声，她扭头寻找着脱身之路，肩膀处却不知被何人猛地一推，力度之大竟是将她直接推离了人潮。

踩着湿滑地面，辛珂只觉得脚踝突生一痛，整个人重心不稳地向一旁栽去，膝盖倏地磕上坚硬的地面，泛起一股难忍剧痛。

她如今所处之地正是这条街道的正中央，亦是男人下一刻便要策马而过之处。

不远处疾驰而来的那人仍无勒马之意，而此刻避开已然来不及了。

辛珂腿脚泛软，全然支不起身子，无措的惊惧使她下意识闭上了眼。

电光火石间，那马儿似是受何物一击，陡然发出一声嘶叫，马蹄偏转了方向，堪堪从她身旁咫尺处踏过。

“你这娘们是真不要命啊！”马背上的男人扭过头来，恶狠狠地叫骂一句，而后一刻也不停歇地扬长而去。

辛珂许久都未能从这场惊变中缓过神来，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等到发颤的身体给了她尚存的实感，周围的抱怨与唏嘘之声才一股脑儿灌入了她耳中。

“竟敢在闹市骑马，这尹业目中还有没有王法了？！”

“不过是个投奔高门的养子，看他能嚣张到几时……”

众人议论的声音不绝于耳，皆知辛珂才是这场变故中最大的受害者，目光不约而同地便落在了她身上，有的怜悯，有的哂笑，更多的却是好奇。

辛珂才无暇顾及这些，只想快些离开这群人的注视，手撑着粗糙路面想要起身，脚踝处却又是一阵熟悉的刺痛。

“姑娘可需帮忙？”

耳畔传来一道陌生男音，辛珂下意识便掀眸望去，面前青年一身劲装，瞧着倒像是个习武之人。

迎着刺眼日光，她瞧不清那人面容，竟有一瞬差点将人认成了闻琏。

而此时，道旁人群中艰难钻出个熟悉身影，慌慌张张地朝辛珂奔来，“郡……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桃袂小心翼翼将辛珂扶了起来，察觉到她行动有异，表情不免染上愧疚：“都怪奴婢没能及时护住小姐……”

“别这样说，我这不好好的吗？”辛珂笑了笑，轻声宽慰着一脸自责的侍女。

直至被搀扶着缓缓起了身，她才终于瞧清了面前之人。

除去色系相同的装束，这青年其实与闻琏并无任何相似之处。他眼角微勾，面上笑意虽称不上端方，却也被本就不凡的长相衬出些洒脱之意。

他扬唇朝辛珂看来，目光中是并不掩饰的打量。

辛珂并不能从他眸中觅见什么善意，是以语气平淡，莞尔问：“方才……可是阁下救了小女子？”

那青年疑惑着“哦”了一声，笑着道：“姑娘何以这般认为？”

“我只是觉得，方才那马儿似是受了什么影响，才稍微变了方向，否则按着方才的发展，我应当不会安然无恙。”

她此刻早已稳下了心神，声音虽低却也笃定，一番话说得那人笑意更深，却只微叹一声，回道：“在下倒也想做这英雄救美之人，只可惜帮助姑娘的并非是我。”

辛珂微微哑然：“那阁下可有瞧见是……”

言至此处，她的话语戛然一顿。

只见面前之人弯腰自地上拾起一物，又悬在眸前瞧了好半晌。

辛珂面色一凝，那东西不是别的，正是她长年随身佩戴的护心玉，之前夺舍于这具身体时，竟也奇妙地一同携了过来。

“这玉佩可是姑娘所掉？”

“……正是。”

辛珂接了他递还的玉，很快收进了掌心里。

“扶疏而云蔓，灼烁而星微。”

青年低笑着吟出这么一句，听得她有些不明所以，正欲开口发问，那人却又接着道，“姑娘这玉上蜀葵，倒是雕刻得极为精致。”

辛珂遽然怔住，摊开掌心便去瞧那玉，入目是层叠花瓣，仔细辨别一番，竟俨然是朵蜀葵。

可……这并不是她原本的那枚玉。

脖间空空荡荡，她也确实眼睁睁看着玉佩被那人从地上拾起，此玉同她记忆中的那枚形状几乎完全一样，只是其上花纹稍微有异，便是那人趁她不注意作了调换，也很难做到如此相似。

不因别的，只因这护心玉，她从未示给外人。

这一瞬间，辛珂想到了很多，自魂穿东虞以来，她确实从未检查过身上这枚玉佩，以至于差别太小被她忽略，也是件极有可能的事。

或许一开始，这玉本就不是她的。

“姑娘怎么突然不说话了？”青年将她的表情变化收入眼底，微挑着眉问。

“……只是瞧着这玉摔出了些裂纹，有些心疼罢了。”辛珂淡淡一笑，不动声色地将玉佩隐于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