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结(3)
淑嘉公主染毒之事传播了几日便已是满城皆知,虽已得御医诊治,却仍是卧病在床的状态。坊间说法不一,有的说此毒出于皇室之人,那人甚至加以改造使其难以痊愈,也有人说长公主所中之毒与当年崇王妃如出一辙,应是江湖纷争招来的祸乱。
圣上元乾帝为此龙颜大怒,封闭栾都誓要在半旬内揪出凶手,如此大费周折,却也有不少人瞧得透彻,之所以整这么一出,无非是想拉拢民心朝后一说辞上倒。
而长公主与元乾帝虽为血脉至亲,但素来关系却不甚亲密,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疏远,如此一看,这实情究竟属何种说法,倒还真是拿不准的。
不过除了此事,近日的东虞倒还有另一件大事。
尹右相府上的养子最近似是寻到了皎云圣玉,昨日向圣上递了折子汇报此事,本来也算不得稀奇,自玉璧失窃以来,时不时便会跳出几个京辅小官拿假玉邀功,好在圣上为人宽和,从不予追究。
只是这回奇就奇在元乾帝竟真的要宣这位进宫面圣,明摆着是向世人挑明了这次寻到的极有可能就是真玉,奈何先前因着封京的诏令,这位少爷回栾都倒是要耽搁几日了。
这日天气晴朗着,辛珂倚在窗边,默默听完了桃袂的述说,末了轻声发问:“右相的养子,可是尹业?”
“正是,就是那日闹市驱马还差点伤了郡主的纨绔。”桃袂立马接话,道,“也不知他哪里来的本事寻到了玉,莫非是得了高人相助?”
“贵府少爷下京城,有人上赶着讨好也并非稀奇事。只是……”辛珂眉间微蹙,中肯着态度评价了句,“他倒是毫不避讳。”
桃袂也努努嘴:“对啊,这圣玉踪迹不少人盯得紧,谁若得了说是烫手山芋也不为过,我要是他必定谨慎为上,谁会敢这么大张旗鼓宣之于众啊……”
“或许他对自己的家族势力很是自信。”
桃袂听闻此言,眼波流转间,多了些八卦的神采:“郡主,您还不知道吧?外界对这位尹家少爷的身世也是众说纷纭呢。”
辛珂也起了兴致:“怎么说?”
“据说这尹业表面上是尹家好心收养的远方表亲之子,其实就是那尹相与不明女子在外私出的,而那尹府之所以愿意留他,就是他本人仗着把柄在手要挟来的,不过这说法信的人也不多,毕竟尹相也是个美名在外的,郡主您就只当听个乐呵……”
辛珂颔首应了,见侍女月裳进了屋,规规矩矩行了一礼,道:“郡主,马车已经备好了,闻公子此刻也在外头候着。”
“知道了。”
皎云玉有了踪迹,而那玄锦司的傅大人到底是没有忘记她这位事务参与者的,一大早便捎来了进司一叙的邀请。
只是,一想到又要与那姓闻的危险家伙共处,辛珂只觉得颇有些头疼。
*
白日的凤鸾宫听不见太多声音,只偶尔有几个婢子端着杂物来去,侍女箐竹静静陪在皇后赵绮兰身边,见她似在冥思,却更像是放空出神。
不多时,外头走进一人,正是裴祉行。
“祉行来了。”赵绮兰像是回过神来,微笑着喃喃唤了声。
“见过母后。”裴祉行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拱手朝座上雍容的女子行了一礼。
明明是血浓于水的母子俩,此刻隔了几步之遥,疏离之感却好似砌成了天堑,赵绮兰笑容僵了僵,敛了眸中一瞬伤神,又道:“好些日子没见你来,今日实在顾念,便拨人去东宫邀了,没扰到你什么罢?”
“母后言重了,是儿臣不孝,近日都未能来探望。”
赵绮兰又招呼箐竹为裴祉行安排落座,关切的目光从上至下落在他身上:“近来身子如何,可有何不适?”
裴祉行却没答话。
宫中人皆知,他生来便身子骨极差,幼时就是个常泡在药罐子里的主,而赵绮兰这做母亲的,除了隔三差五嘘寒问暖地关怀一番,便也再做不了什么了,此刻两人会面,又是这句与以往无数次别无二致的开场白,赵绮兰这厢说着,却也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
裴祉行弯弯嘴角,道:“母后若欲知晓,平日里只需询问帮儿臣调理身体太医便可。”
言下之意,是对她这实在多余的问询终于生出了些不耐。
赵绮兰表情讪讪:“如此……确实是母后疏忽了。”
裴祉行不置可否地一笑,并不欲再多言,赵绮兰见他这幅神色,心底没来由涌出无奈的挫败感,自从裴祉行日渐年长后,与她这亲生母亲却是渐行渐远起来,旁的人不知,只当太子生性如此,对外和善,内里实打实是个凉薄的性子,而她这做母亲又怎会丝毫不晓缘由?往昔脑子糊涂犯下的过错,如今也只能捣碎了苦果往肚里咽,摆不出什么母亲的架子,也不配摆出。
这本是她欠他的。
扯出个微笑,她继而又道:“白日在宫里总不见你踪影,祉行最近都在忙些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