勘花月（1）

他声音像是惫极一般的沙哑，然而手臂却是愈发用力将她搂住，好似生怕她下一刻便会离开。

“我……”

“我等了你很久。”闻琏声音闷闷的，听来却像含了几分委屈的埋怨。

等到辛珂意识到这一点，浑身竟也不自觉绷紧一瞬，少年的话语低沉响在耳边，吐息灼热，顺着颈窝处绵延至两颊，压下那颗胡乱跳动的心，她才敢小心翼翼回抱上他腰间。

“……对不起。”辛珂轻吸一口气。

察觉到身前之人许久又没了动静，她不禁有些慌神：“闻琏，你的伤怎么样？”

语气里盈满的是担忧。

“我没事，只是些小伤。”

“怎么可能是小伤！”辛珂急声驳道，“你快……让我看看。”

然而闻琏只是不语，拥住她的双臂也未有放开的迹象。

“阿琏……”

少女声音放得极低，然而闻琏还是听见了这两个字，他一怔，眸中现出恍然，连带着手臂力度也不自觉轻了许多。

辛珂借此机会脱离了这个怀抱，却见面前之人眸色暗下几分，一副不太高兴的模样。

她微微抿唇，轻声道：“先让我看看你的伤势……”

好在一番察看下来，竟真如闻琏所说，并没有什么深可见骨的重伤，只是伤处数量之多，仍有失血的危险。

“你以前……不是这么叫我的。”

闻琏冷不丁一句话，叫辛珂动作一滞。

以为他是不满那般亲昵的称呼，辛珂赧然不已，装傻道：“啊，我叫你什么了？”

闻琏别过脸去，没再吭声，耳垂却泛红。

检查了好一会儿，辛珂生怕漏掉了哪里的伤处，闻琏却将手搭在她腕上，止住了她的动作。

“不用看了，已经没有出血了，若真是一直未止血，我现在也不可能站在这里。”闻琏微扯起的嘴角里带了些揶揄。

少年面色仍旧苍白如纸，辛珂又想起他先前所说的话，嗫嚅着解释道：“我今日……去了回雪湖一趟，是应了那位二殿下的邀请。”

闻琏不语，只是静静凝着她。

越被他这么看，辛珂倒越觉得自己好似做了什么对不住他的错事，心里升腾起一股异样之感，她继而掏出药瓶呈到闻琏面前，又道：“这是他赠予的药丹，可治体寒，我瞧着兴许有用，这才赴的约。”

这番话果真叫闻琏面色微变，愕然道：“你去见他，就是为了这个东西？”

“对啊，可我仍旧不太放心，于是又去了一趟城西的药铺，验明了这药的真伪才回府。”

辛珂娓娓而道，末了，却又弯眸笑了，一字一句地问：“不过，我倒是好奇，你这是……吃醋了？”

蓦地听见她这般问，闻琏一瞬怔然，却迟迟没有作答。

预料之中的反应。

“那就收下罢。”辛珂敛去眸中情绪，将药瓶递与他。

指尖相触的感觉令她眼睫微颤，药瓶离手，却在下一刻坠于地面，仍未收回的那只手被少年猛地拉过，额间也随着这番举动撞上那人胸膛。

辛珂彻底哑然，震惊着抬眸望向他。

“你明明知道……何必来问我？”

辛珂面上骤起绯色。

这句话实在出乎她意料，只觉得一颗心此刻愈发跃动得厉害，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土而出。

“可你刚刚不是……”

“叩叩叩——”

门外忽地响起敲门之声，紧接着便是桃袂略带急切的询问：“闻公子？你可有见到郡主？听旁人说她往这个院子里来了，也不知怎的不见人影……”

辛珂抬起眸来想瞧闻琏是何反应，少年竟出奇地有些无措，大抵是不知该如何应对这般场面。

她只觉得闻琏此刻这般模样颇为有趣，好看的眸子狡黠弯起，故作不解般轻声问：“怎么不回话？”

“你确定要我回？”

闻琏却是扬起嘴角，没等辛珂反应，直接朝门外的桃袂道——

“见到了，她和我在一起。”

“……啊？好……好的。”

门外的桃袂愣了好半天，估计被吓得不轻，声音磕磕绊绊，“那、那奴婢就告退了。”

辛珂：“……”

*

入夜，月色似水。

白色绢布层层覆上伤处，少年面色无波，眸底一如往常般沉似寒潭。

半晌，他似是忆起些什么，原本料峭的双眸终是回了些暖意，等到将伤处包扎得差不多了，这才披衣起身，迈步向外间走去。

甫一来到此处，映入眼帘便是少女伏于桌前酣眠的模样，闻琏眸间闪过一丝讶然，然而步伐却也放轻。

桌案上除去原本就有的物什，多了不少瓶瓶罐罐与包扎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