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
自从被雁回训过,又受秋妈妈劝导,桂子好生思考了其中道理,的确心服口服。她本就聪明机灵,知错善改,在内在外都收敛了许多。与人交往时桂子也留了个心眼,不再漫无边际地闲聊,少说话多打听,她甚至开始套话人家的“出路”。
她生得伶俐可爱,性子讨喜,此前早前又留下了“敢说话”的印象,人人都对她无所顾虑,愿意多聊几句。
这几日四处结交池家用人,桂子有了自己惯用的开场白。“啊呀,昨晚真是好黑,我听着外头有声音,跑出去想看一眼,什么都看不着,还差点摔一跤。”
人们早就对早早熄灯一事颇有抱怨,接住这个话头,谁都能往下聊,说说自己做事时遇到的不便,主人又有哪些抱怨。既然把话聊到了这个地步,彼此也无所掩饰,看桂子真诚得很,那就一步步引入到略略谈些心事,如此一来二去,总能聊到将来的打算。
陪雁回晚饭时遇到珠儿,桂子按着这个套路走,果然得知了她的抱负。珠儿希望将来能自己开个店铺,“卖些布匹手工也好”“香料茶叶也罢”,桂子听了真心为她振奋不已。
她还压低声音告诉桂子,“有人想纳我当姨娘。”
“谁呀!”桂子惊得叫了出来。
“你干什么。”珠儿猛击桂子的肩膀:“别一惊一乍的,好些人看着呢。再说这又不是什么荒唐古怪事儿,可不至于。”
和桂子聊天总是能够放松下来,珠儿不再端着气派,说着街头俚俗语言。“很多丫头做着做着就到了主人床上,寻常事情。你这么秀气,陪嫁过去,还怕没有飞上枝头的机会?”
“我才不要,你也别答应。”桂子使劲儿摇头。她对男女和婚姻之事虽不了解,但是自小就看得到,乡野女孩们未出嫁时人人都放纵快乐,可没见哪个小媳妇是天天带笑的。
更不消说那日随雁回去看了池家的少奶奶,病成那副样子,又被她婆婆翻来覆去折腾,谁看了能说嫁人好?
“没呢!谁要啊。”珠儿也用力摇头,手中的酒杯都随之摇晃,险些把酒水洒了出来。
这天是小年夜,家中女眷在池姨母房中的暖阁用晚饭,比素日去的饭厅要狭窄一些,蜡烛灯盏却布置得更多,烘得室内暖洋洋的。饭桌儿也小,使得女眷们彼此座席离得更近,用人们也聚在房里,在角落另开一席,气氛热闹得很。
池姨母今日心情似乎不错,对坐在她身边的绍飞说:“可喜你今日赏脸过来,‘孩子’可好些了?”
绍飞微笑道:“好些了,这几日天气暖和,他睡眠也安稳了些。”
“甚好甚好。”池姨母带着笑,又转身把珠儿叫到跟前交代了一番。
不一会儿,珠儿捧了个黑漆红边的托盘上来,给女孩们人人发了红绒布缝的小荷包。
雁回接过后先起身向池姨母道谢,池姨母依然笑着颔首,在这满厅温暖的烛火映照下,当真是慈爱亲切的,令雁回有些恍惚,仿佛之前的难堪都是自己臆想。
再次落座,雁回先不打开小荷包,在手中轻轻捏了捏,应是包的金银锞子。
家里过小年时母亲也会给雁回四五颗金锞子,不知池姨母出手是什么规格。
但我是家中独女,如今有姐姐妹妹一同分了喜气,倘若这荷包之中比母亲给的少一些,当是自然的,切不能多心乱想。即便这囊中数量与姐妹们不同,那也是内外亲疏有别,不必在意计较。
雁回先开解好自己。
等坐在左边的瑕儿打开荷包看过后,雁回也打开了自己的小荷包,果然全是银锞子。
瑕儿见了雁回的银锞子,笑着说:“我也是五个,茜姐姐你呢?”
“五个。”茜娘坐在瑕儿左边,她说话时身子微微探过来些,还举手比划了一个“五”,似是必须让雁回了解清楚。
雁回自然懂了她的意思,“咱们几个都是同样”,于是对着茜娘点头笑笑。
绍飞虽然坐在雁回右边,但是中间隔了一个空位。也不知布置座位时是何考虑,难道只因六个座位更吉利喜气?雁回倒是乐得如此,她本就不敢同绍飞离得太近,免得搭话也不是,不言语更不是。
再说绍飞也只是懒然坐着,荷包就放在眼前,始终不去打开,即便再仔细地去瞧,怕是也看不见她手中荷包儿情形。
这次用的炭火似乎与往常不同,毫无烟气,甚至还有些隐约的松香味。
雁回趁众人不注意,掀开桌布看了一眼,即使闷在桌下,这炭连火光都比平日烧的要红亮透彻得多。她心中确定,就是平日用的炭,至少给女孩儿们用的,不大好。
饭菜用得差不多了,上了些甜品点心。
今晚池姨母主张吃年糕,早就吩咐厨房做好了。“既然是小年夜,与你姐儿几个吃些年糕,多放些红糖,保管你们爱吃。还嫌不够甜的,看清楚了,这桌上另备着蜜糖呢。”
瑕儿兴奋得笑出声来。雁回也爱吃糯米食,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