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
虞乔在梦中极不安稳,总有个人不停地拨弄她的睫毛,要么捏她的手臂,要么掐她的脸,她想拨开那作乱的手,胳膊却软绵绵的使不上力。别说抬起来,就是动一根手指头都费力。那人在她床边玩了她一会,起身出去了,临走时还不忘带上房门。
姜珩伤的并不严重,那药虽然烈性,但索性未吸入太多,挨打时虞乔不顾一切趴在他身上牢牢的护着他,他没受多少伤。眼下最严重的是他在自己胳膊上划了几道深深的口子,失血过多差点救不回来。
他披着白色外袍,静静地靠在榻上,看着那截断了铃铛的红线出神。失血过多让他脸色极度苍白,远远看去真有些破碎美人的感觉。门嘎吱一声被推开,走进来一个魁梧壮实的男子,那人高大威猛,身材挺拔有力,长长的胡须修剪得整齐有序。他见姜珩醒了,旋即俯下身单膝跪地,轻声道:“末将凌星渊问世子安。”
姜珩瞧了一眼他便收回了目光,他慢慢拆开编好的红线,将他们分成三缕,捋直了铺在被褥上。他淡淡问道:“王爷知道了吗?”
凌星渊迟疑了一下,剑眉皱起,他沉沉叹了口气,担忧之色难以言表:“王爷已经知道了,动用黑棋营的人不是小事,王爷暴怒,本来限您三日内务必返回凉州问罪,属下斗胆谏言,说您伤的太重了,需要修养半年才能好,王爷这才作罢,将时间宽限到了半年后。”
“她还好吗?”
凌星渊先是愣了楞,随后反应过来世子问的是住在隔壁的那个小姑娘。当时他带人赶到时,却见世子浑身是血,他怀里牢牢抱着一个小姑娘,说什么也不放开,他没法子,只得叫人把他俩一起带走,那小姑娘伤得更重一些,据医馆郎中说,背后留下了好长一道疤,怕是再好的祛疤膏都难以消除了。
也是可怜她一个姑娘家,有了这一条疤痕,未来嫁人了夫家又该怎么看她。等等,好像哪里不对他回想起当日见到姜珩的样子,那样牢牢的抱住一个女人。有个猜测令他骇然,他抬头去瞧姜珩,发现姜珩正在专心致志编那条红绳,并未看向他。
年少的爱慕总是伴随着冲动,凌星洲知道此时若是不能及时劝阻,若是闹到王爷跟前去,指不定要发生怎样大的祸端,世子恐怕要记恨王爷一辈子,不如从源头就掐断。他闭了闭眼,终是下定了决心,道:“请恕末将多言,王爷对您未来的世子妃人选必定已经心中有数了,您实在无需在这方面担忧,他也是为了您好,并不是您的敌人啊,您娶一个对高门女郎,他日您继承王位,边疆也能更加安定啊。”
姜珩道:“我从未将他当成敌人。他的敌人是蛮夷,不是我。我从前不想反抗他,那是因为我这一生本来就是为了家族荣辱而生,我享受了王府带来的尊荣,自然也要去承担王府的责任。可现在我有了想要保护的人,而且我得知了一个秘密。”他弯起唇,轻轻摸着那编了一半的红绳,像是在抚摸爱人:“告诉王爷,我一切都好,明年我会去参加黑甲军的选拔,山高路远,请他珍重。”
黑甲军是整个帝国最精锐的一支军队,但同时也是最严苛的。黑甲军每三年招募一次,任何百姓都可以去参与选拔,只是选拔期间生死不论,最终只有十人能脱颖而出。入了黑甲军以后,噩梦才刚刚开始。没日没夜的训练,以及九死一生的战场,将会伴随着黑甲军每一个人。
凌星渊不敢问他得知了什么秘密,怕知道了小命不保,这种皇家秘辛自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劝道:“您为了一个女人何必如此,这些年您偷偷跑出王府的次数不少,王爷什么都知道,可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说了,王爷自从王妃.......之后,也未有再娶,您就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凉州王啊,您这又是何必去吃这样的苦。”
姜珩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他向来极少疾言厉色地和人说话,眼下却真有些动怒:“我母亲到底是死了还是跑了让他这么多年难以释怀?他把怒气都撒在我身上,不许我出府,不许下人与我多说一句话,更是连我母亲一句话都不能提,既然她是病死的,为何逢年过节不许我祭拜?我不过是反驳夫子一句话,他令我没日没夜跪在祠堂,你又有何颜面说这样的话!”
姜珩间他低着头缩着脑袋,冷笑一声,一句话让凌星渊恨不得捂住耳朵,装作什么也没听到。他说:“我应该还有个哥哥的。母亲当年生下了两个男孩,还有一个被王爷亲手送走了。”
屋内陷入长久寂静。凌星渊讷讷不敢言。他自然知道这些年凉州王对世子的怨恨,当年发生那些事,他也略知一二,可这些事只能烂在肚子里,对旁人提起一分都是要掉脑袋的。他不能说,也不敢说。
“退下。”姜珩低下头继续编红绳,修长如玉的手灵活穿梭在红绳间,很快便编好了一个新的花样。红色的蝴蝶在绳子上振翅欲飞,精致极了。他接着道:“多谢凌将军肯出手相救,姜某感激不尽,这份恩情铭记于心。”
这就是要把恩情归功于他一个人了,和凉州王没有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