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痕

看到那道疤，姜珩心口被锤子重重敲了一下。

他当然没忘，那日虞乔怕他被打，义无反顾扑了上来，替他挨打。否则，也不会有这样一道疤。

虞乔本是想再闹他一会，滚到床边去，往日姜珩会过来挠她痒痒，或是调侃她没个大家闺秀样子。这次她等了半天都姜珩都没反应。

她又滚了回去，一抬头，姜珩正失神的盯着她看。瞳孔漆黑，黑沉沉的，压迫感十足。

虞乔忽的想到以前看过的话本子描写，这，这分明就是以前画本子写的盖被子之前的场景！虞乔瞪大眼睛，大惊失色拒绝道：“我还没及笄，你不可以！”

姜珩被人打断回忆，脑回路一时没跟上她，反问道：“什么不可以？”

虞乔的小心肝凉透了。他这么问八成就是要了。呵，男人，和那话本子里的俊俏书生说的话都一模一样！

她暗忖：不是吧不是吧，他就这么饥渴？他好像到了年龄了，但是我还没及笄啊，是不是不太好。可是这种话要怎么开口啊，要是当面拒绝他，是不是会伤害到他的尊严......

她还在心里天人交战，咬着被角纠结，突然一双手伸到她后颈，往下拉她的衣服！那双手冰凉，刺激的虞乔一激灵。

完了完了。虞乔更慌了，到底要不要从了他啊。要是未来他娶不了她怎么办，一旦被人发现了她就只能去祠堂青灯古佛亦或是一条白绫了断。想想那个死法就很恐怖。

虞府并不缺庶子女，于她的父亲而言，这些孩子就像是一件件精美的物品，他会将这些物品送出去，换取他想要的利益。她幼年时，住在隔壁院的还是一个跟比她大三个月的庶姐。

那位庶姐在临安十四年冬天时自尽了。那天临近年关，下人们都忙得脚不沾地，府中迎来送往的自然也多。一位官员在府中喝醉了酒，不知怎的，误入了后宅女眷住处，恰巧那位庶姐正赶着去向主母请安，二人撞在了一起。

官员借着酒劲上头，侮辱了庶姐的清白。事后，官员本想纳她为妾，可他的正妻以死相逼拒绝他纳她入府，怕污了门楣。最终，那位庶姐在第二天便大妆，着素白色外衣外袍，在闺房中一根白绫做了了断。

虞乔仍记得那天，雪下的很大，整个虞府喜气洋洋，张灯结彩挂着红灯笼，唯独隔壁院子冷冷清清。她趴在墙头偷看，等了许久才有几个婆子出现，她们装模作样敲了几下门，旋即大力推开，似已经预料到屋内的场景，还未迈入屋内便发出惊叫：“不好了，三小姐自尽了！”

回应她的，唯有呼啸的寒风。

最后，那三小姐的院子空了出来，没多久又住进来父亲的另一个刚满十岁的庶女。

那些不堪的过往紧紧缠绕着虞乔，勒的她喘不过气。她指甲嵌入掌心，片刻后，闭了闭眼，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你如果想要的话，那就来吧。”

姜珩摸不着头脑。他满脸茫然：“我不过是想看一下你背后那条疤，如何就让你这般？简直像是要就义的模样。”

屋内死寂。虞乔不吭声，缓缓拿过杯被子，把身体从头到脚盖住，死死攥着被角，姜珩怎么叫都不出来。她又羞又恼，做了半天心理建设，姜珩竟然是想看她背后那道疤而已！

被子外的姜珩仔细回忆了一下虞乔刚刚的话，茅塞顿开。他并非什么都不懂，相反他很懂，只是没往那方面想。

他深知，若是此时再调侃虞乔几句，这几天他都不用见到人了，就算见到了也不会有好脸色，说不定刚到手的荷包也要被拿回去。

他轻咳一声，装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样子：“你作甚把自己捂着，我看看你背后那道疤。”

被子动了动。

姜珩再接再厉：“别闷着自己了，前几天凌星渊给我带了一瓶上好的祛疤膏，抹了说不定就没了。”

被子打开了一条缝。

姜珩叹气，祭出杀手锏：“我心疼你，想看看是否好全了罢了，你受伤我的心都在疼。”

鬼才信。不过他这话实打实哄好了虞乔，她从被子里钻出来，任由姜珩哄着她，小心拉下后背衣服。衣服卡在肩颈处，那道疤顺着她的脊背蜿蜒下去，藏在衣服里。

姜珩从袖中掏出那瓶药，拔出塞子，小心挤出一些，抹在她的颈部。

虞乔心情复杂。她其实并不在意这道疤，更不在意所谓的影响嫁人，未来那么长，她若不是遇到姜珩，也许这辈子都没机会左右自己的命运，过好当下已是足矣。

“世子今天回来这么早啊——”

凌星渊出现在门口。

姜珩眼疾手快，扯过被子挡住虞乔的身体，自己坐在床榻外侧，他面无表情的盯着凌星渊，一字一顿，饱含杀意：“你明天收拾一下就给我回凉州王那里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