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心
傅雪岚却之不恭。
艳阳没有树荫遮蔽,径直从蔚蓝的天空射落下来,把二人的发丝烤得发烫,脸颊也被热意熏出一层淡淡的绯红色。
“桑雁,其实我挺喜欢你的。”阿茹娜活泼娇俏的声音响起,“青黛姐姐走后,我就没有最要好的朋友了。我从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很合我心意。”
她说着,也不由得开始回忆起当时的场景。
深夜里阿茹娜被拓跋钊紧急召来营帐,为傅雪岚重新医治伤口。
当她掀开被汗水和血水混杂在一起的白布,就被傅雪岚的耐性和毅力惊呆了。
傅雪岚白皙细腻的肌肤上醒目地盘虬着一片渗血的烂肉,仿佛看着便能想象到剧烈烧伤时的痛苦。伤口里的污血和细沙虽然被清洗过,但是进行的并不彻底,加上炎热的天气导致汗水加剧了感染,傅雪岚又没有克制地剧烈行动,可以说整道伤口已经是惨不忍睹。
那种痛阿茹娜想都不敢想,可是她竟然生生隐忍了这么久。
阿茹娜用烧红的小刀挑出坏死的皮肉,里里外外把脏污清洗了多次才彻底干净,最后她一针一针地把伤口缝上,足足缝了二十多针。
纵使傅雪岚昏迷着,额头也冒出大颗大颗的汗珠。
都说人在无意识的时候最为脆弱,可是傅雪岚只是用力咬着塞好的帕子,连一丝痛苦的呻-吟都不曾从嘴里吐露。不一会儿她连牙齿也没了力气,整个人如一条死鱼般瘫靠在行军床上,眼皮还挣扎跳动着想要醒来。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姑娘,受了如此严重的伤,还强撑着不喊一声痛。”
阿茹娜坐在马前,看不见傅雪岚的表情:“我觉得你和其他人都不一样,你身上总有一种很特别的魔力,让人想要信任和依赖你。”
“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说我。”傅雪岚还没被认识的人这么直白夸过,一时也感到有些害臊,立马反夸回去,“可是我也很羡慕你呀,在你面前我总是显得什么都不懂,说话也不够有趣,不像你总是可以用笑容感染到其他人。”
“我猜你就会这么说。”阿茹娜早就料到这样的场景,“桑雁,你其实很好,自己也要相信自己很好,我是特别想和你做好朋友的。”
阿茹娜的话出乎傅雪岚的意料,一时之间她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每次说话和做事,都会给我一种踏实的感觉。可是我们这样大的姑娘,自己都还没活明白呢,怎么又会老成得像四五十岁的父兄他们一样呢。”
阿茹娜特意把骑马的步伐放的很慢,每一次迈步随着音节重重地敲在傅雪岚心上:“其实你笑的时候,我能感觉出你不是真的在笑,就只是为了迎合我而已。你好像说的每一句话都要想很久,还会刻意去观察别人的神色,最后把真正的自己给藏起来了。”
阿茹娜能辨别出这种情感,和从前在拓跋青黛眼中见到的一样。也许是因为这个缘故,拓跋青黛积郁成疾,不幸英年早逝了,她不想桑雁也步青黛姐姐的后尘。
“也许你说的是对的。”傅雪岚呢喃着。
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呢?
傅雪岚脑海里浮现起在景和镇的种种情形,师父和师兄弟们都对她很好,可是她总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害怕这些好会有一天被收回。于是她拼命地练习,但凡是师父教授过的东西,她都要努力做到精通,终于成为了人人敬仰的大师姐。
可是她还是不快乐,傅雪岚用旁人的夸赞和惊叹一次次地填补这心里的裂缝,但是从没有过填满的时候。她会因为师父单独指导小师妹而不开心,她也会因为师父夸奖了别人而感到害怕,害怕属于自己为数不多的关心就这样被瓜分干净。
直到傅雪岚不经意地发现,只要自己对小师妹好一点,师父也会夸她多一点,对她关心多一点。这样的发现让她如饮鸩止渴般上了瘾,掩藏起从前那些对小师妹的嫉妒和成见,几乎是倾尽所有能力帮助小师妹。
日子久了,傅雪岚也把这些付出当成了习惯,她分辨不出自己真的想要的是什么了。好像自己再多对小师妹好一点,师父也会在再见面后多夸她一句。
可她真的想要这种置于云端却患得患失的感觉吗?
所以在后来,当她在裴易玦面前无理取闹之时,裴易玦能够毫无理由地偏袒她,甚至能在她故意倒打一耙欺负别人时毫不犹豫地去相信她,傅雪岚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那些寄人篱下的自卑感仿佛从四面八方涌出来包裹住她,她从心里就认为配不上这样的好,于是一厢情愿地告诉自己,这一切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但是裴易玦会告诉她:“不是所有的感情都要用价值来衡量的。对人付出的好,也不是一定就要等价交换的回报。”“无论是北凉还是京城,只要是你傅雪岚,我的态度就始终不会变。”
她还在犹豫,宁愿相信是自己的付出才换来这些情谊。
就在她徘徊犹豫不能自已的时候,仅有几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