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影珠
没攀几阶,桑晚榆果然按捺不住了。
少女面容姣好,一看便养尊处优,只是一双凤眼太过上挑,显得有些刻薄。
她站起来,双手撑腰,趾高气昂:
“站住。”
薛栀抬头,对上她的目光。
桑晚榆走出人群,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咯咯笑了两声:
“薛栀,你如今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忘了当初是怎么跪在我脚下求饶的?”
不远处宋羽摇扇子的手一僵,“啪嗒”掉在地上。
人群如被扔了个定时炸弹,议论声沸沸扬扬,转瞬传遍了整座白玉京。
“她是薛栀?千年内第二个走出弑神渊的人?”
“听说她曾是个杂役,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我看是镇元老祖老糊涂了。”
“不是说杀了同院一个弟子吗?看着柔柔弱弱的,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
薛栀没说话,静静看她演完这出戏。
桑晚榆拍了拍手,一个中年男子被带到广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是关师兄。
“关鹏,说出你看见的。”
关鹏低着头,不住地打哆嗦,他嘴唇抖了抖,蹦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半天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是个小小的杂役,从前只远远地观望,没资格踏入这里。
更遑论被如此多利剑般的目光注视着。
以前从未正眼看过他的目光。
“没用的东西,我来替他说。”
桑晚榆慢悠悠踱步下阶,缓缓开口:
“你先是杀了孙长老的儿子,被刑狱司捉拿后凶性不改,又残害杂役院的小豆子,关鹏亲眼所见,弑神渊边,你把他的心掏了出来,我说的对吗?”
桑晚榆看向关鹏。
人群一片哗然。
关鹏已吓傻了,不住地磕头,脑门重重磕在地上:“是、是!”
“这样的祸害,有什么资格坐上第一阶!”最后一字落下,桑晚榆笑吟吟地看她。
薛栀捏紧了袖口,长吁口气,静静地看向关鹏:
“关师兄,真相是什么你比我更清楚,小豆子一片赤诚,为了救你而殒命,你就这样报答他的一片真心?”
说着转向冷眼旁观的裴夙,眼神玩味。
“你说对吗,裴夙?”
裴夙手一抖,皱了皱眉,没说话。
薛栀向上迈了几阶,直视少女高傲的脸:“桑晚榆,想要真相是吗?那就给你。”
说着从储物袋取出一枚婴儿拳头大小的珠子。
通体莹澈,散发着五色彩辉。
“这个是什么,不用我多说了吧?”
薛栀笑眯眯地将它举在手上。
人群又是一阵骚乱。
“留影珠?”
“这珠子极难炼制,整个门派找不出几枚,她怎么得来的?”
想到这,薛栀一阵肉疼。
她料定桑晚榆会在此刻发难,昨日就跟系统换了枚留影珠,读取了原身的记忆。
赊了一千颗上品灵石,以后要慢慢还了。
可惜只有目睹裴夙杀人的记忆。
至于小豆子被杀之事,那时她正昏迷,迷迷糊糊听见了几句,并未亲眼看见。
不过也够裴夙跌一跤的了。
裴夙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他觉得眼前的少女像变了一个人。
从前的薛栀唯唯诺诺,只会躲在角落,默默凝望他的背影。
他随口的几句关怀,女孩子便欣喜若狂,脸红得像苹果,支支吾吾话都说不清。
他只觉得无趣,还有点烦。
第一次正眼看她,是女孩站出来替他顶罪的时候。
他选择了沉默,沉默地看她替自己踏入铁狱铜笼。
有那么一二刻,他有些后悔,不过很快便把自己说服了。
他关照了这个小小的杂役弟子许多年,替他顶罪,是她该做的。
这是裴夙第二次正眼看她。
少女的背挺得笔直,像雪中的松竹,目光却不在他身上。
一如夕阳洒下的余晖,耀眼地让他不敢看。
薛栀举着那枚留影珠,平静开口:“这种好东西,怎么能一人独享呢?不如大家一起看?”
桑晚榆脸色一变,伸手就要夺。
薛栀闪了过去,趁机将珠子摔在玉阶上。
人群一片寂静。
水晶珠落地,碎片四溅,逐渐在空中形成一道巨大的水幕。
画面清晰地映在每个人眼中。
从薛栀的视角记录了裴夙杀人、她顶罪的全过程。
所有人都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