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齐轶微眯眸子,视线逐渐适应光明,眼睛盯着身旁的死尸,被直冲鼻腔的腐臭味熏得头昏脑胀,捏紧鼻子,强忍胃酸。
看似沉着冷静,实则慌得发抖。
不必深思,齐轶已经猜到身上发生了什么。没想到,癌症竟然真能那么快要了她的命。只不过……多抽了一根烟。
她扫视左右,完全没有落脚的地方,手撑着乱葬岗的木牌勉强维持站姿。
猛一动弹,腰上的伤口迅速撕裂,逼出一身冷汗,血水洇湿衣裳。
她忍不住低骂:“……苏淮渊!我放眼古今中外,还真揪不出一个比你更不要脸的白眼狼!”
视线放远,一片萧条之中,杂草荆棘皆泛枯黄,唯独曼珠沙华开遍尸山,在满目疮痍中血色张扬绽放,绮丽斑斓。
似乎就在这一刻,现实与纠缠她半生的噩梦情景,终于完整重叠了。
她迈开一步,脚上受其桎梏,再挪不动步子,往下一看,才发现脚腕上连着一长串的铁链子,稍一挪动就叮当作响,而末端钉进了“乱葬岗”的木头牌子上。
光凭肉眼看得出,这木牌由上好的檀木所制,尽管被虫蛀过,仍难以掰断。齐轶无奈,只能徒手拨动尘土,刨开泥沙。
她搜肠刮肚,心中腹诽:苏淮渊这个软饭硬吃的凤凰闷骚男到底是哪来的脸去劫亲的?把堂堂将门之女拉下神坛共住漏雨的贫民窟,升官发财又突生不共戴天的雨恨云愁,不仅灭其满门,还要强娶折辱!如今下令把人打死了,心里还不痛快,要给死人的脚铐上一道锁?
疑窦丛生,思来想去,浑觉不对。
三十乱棍,这具身子本就虚弱,捱不过去的确情有可原。但齐轶并不是个屈命之人,她甘愿死在暴雪之中,却绝对不甘心死在苏淮渊的手里。
若意志坚定,说不准还真能捱过去。
这小子……
该不会给她喂了什么假死丹?
把她囚在这儿,就为了不让她乱跑,好能回来寻尸?
推演结束。
结果合理,但还差一个理由。
苏淮渊似乎并没有理由这么做。
又是一道疑题。
她晃了晃脑袋,把杂乱的思绪甩出去,一咬牙,忍着身体的剧痛,埋头深耕。不料这木牌扎根极深,如何也掰扯不动。此时,十指都已镶满了土渍,指尖被陷在土里的荆棘割破,血肉模糊,正淌着黑色的血。
天色愈黑,朔风刮来,漫山遍野的曼珠沙华摇晃着身形,发出由远及近的“嗡嗡轰轰”声,仿佛花在月下悲鸣。
齐轶禁不住哆嗦,打了个喷嚏。
就在这时,她的余光注意到,尸山后方的林野深处正闪动着两道白光。
她下意识攥紧了脚腕的铁链条,神情谨慎,迅速躺平,将自己混在尸体里。
稍一思量,不可能是苏淮渊派来的人,他没理由把人打死抛尸,再回来寻尸。
那么,就只剩下两种可能。
第一,是其他人,既然来到乱葬岗,想必只有那一个目的;既然把尸体抛到乱葬岗,也只有一个说法。
——活着的人做的事不太体面,死去的人的死法不太光彩。
正因此,她更不能贸然现身,否则惹急了对方怕是要被杀人灭口。
第二,也是最大的危险,或许对面走来的,根本就不是人——极有可能是豺、狼、虎、豹,总之是体型庞大的猛兽,所以虹膜才能在夜间反射微光。
齐轶紧闭着眼,听到有脚步碾在骷髅上碎掉的微响,在曼珠沙华之间窸窸窣窣地行走,似乎距离她越来越近,她的心跳紧跟着越来越响、越来越急,屏住了呼吸,手暗暗攥成拳。
忽然,有冰冷的液体打在她的眼睫上,一滴,两滴,三滴……
“轰隆——”
巨雷闪电,一场暴风雨骤然降临。
紧接着,不断有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脖颈之间,她心脏一紧,深呼吸,猛地睁眼。
只见,那黑狼眼中两簇幽光,或许是嗅着血腥味而来的。看她睁眼,它龇起獠牙,面露凶相,前腿伸直,后腿微屈作蓄力攻击状,却有所顾忌,没有立刻进行攻击,退开两步,尾巴低垂着。
齐轶攥着铁链的手止不住地颤抖。她发现,这头狼的后颈正扎着一根箭矢,想必是从猎户眼皮子底下逃跑的,就算受了伤,战斗力仍然不容小觑。最难以估测的危险在于,狼是群居动物,与它死战,这附近难保还有它的同伴。
尽管浑身哆嗦着,她仍紧咬牙关,豁出全力拔动木牌,掌心被木屑磨出血,随后就听“咚”地一声,整块木牌竟真被她从地里连根拔起,巨大的后坐力恰好劈中了狼的脑袋。
这一击对身经百战的黑狼谈不上伤害性,但却能瞬间点燃它隐忍的怒火。果然,它压低声带,发出一声沙哑的低吼。
齐轶一怔,脑中尚未反应,身体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