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习

“殿下，你今日也在竹林里迷路了吗？”

女孩怯生生的探出头，瞧着角落里站得笔直的男孩。

李琇这才回过头，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我恰好路过。”

他一时哽住，不知道该怎样将这话题继续下去。

他想与华二娘子说话已经很久了，只是一直都不敢踏出第一步。

女孩犹豫了一下，尚且带着婴儿肥的脸上露出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思模样。

“那不如殿下和芸娘一起去学堂？”

李琇等的就是这句话，闻言立马直了直身板，点点头，有些迫不及待：“好。”

华家的族学闻名京都，世家大族都爱将年级适宜的孩子送进来接受更好的教育，彼此之间交流感情。

李琇是皇帝的第六子，出自丽妃，是皇帝眼中一个不出错却也不出挑的皇子。

丽妃早产而逝，李琇自幼没有母亲照顾，在深宫中长大，胆小怕事、唯唯诺诺。

皇帝希望膝下的孩子独立，便在京城中建了六皇子府，让李琇住进去，每日进宫学习。

李琇年纪尚幼，每日精力有限，出入宫耗时长、也耗费精力，李琇每每在课上打瞌睡，就要被夫子状告到皇帝面前去，一来二去，皇帝便厌烦了李琇，将他打发来了华府。

或许是因为早产，李琇并不是个很健康的孩子，看上去面色苍白，身体瘦削，举动间总带着小心翼翼，没有丝毫皇子的模样。

和华芸有些相似。

至少李琇是这么觉得的。

李琇觉得华芸和自己很像，一样的母亲早逝，一样的小心翼翼。

两个身孩子亦步亦的走在去往学堂的小道上，头顶是翠绿细长的竹叶，脚下是清洁干净的石子路。

“二小姐今日的功课做了吗？”

李琇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话。

华芸却微微侧头，一双清凌凌的葡萄眼眨也不眨的盯着李琇看了一会，直将李琇看得满脸通红。

华芸摇了摇头，双丫髻上绑着的绸带微微晃动。

“还没有，今日的功课夫子还没有布置下来。”

岂止是没有功课没有布置下来，今日连课都还没上。

李琇这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什么蠢问题，一时耳朵红得滴血似得，他埋着头一言不发，肠子都要悔青了。

我都说了什么？李琇忍不住懊恼。

眼前开阔起来，是到了族学外的池塘边了。

华府很大，来上课的同伴却也不少，其他路上来上课的世家子弟来来往往、嬉戏打闹，热闹非常。

“芸娘！”华秦远远的就看见了华芸，热情的打着招呼，像小旋风一般飞奔过来。

华秦是华芸同父异母的姐姐，是大夫人所处，华芸的母亲本是华老爷的通房丫鬟，刚抬成小妾不久，就难产去世。

从此华芸被大夫人接过去抚养，同华秦一起长大，十分要好。

“姐姐。”华芸脸也红红的，两姐妹伸手抱了抱，眼中都闪烁着兴奋的光。

李琇在一边努力的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他扣了扣手指，频频看向要好的两姐妹。

华秦注意到了李琇的目光，笑着同李琇赔不是。

“芸娘可有冒犯到六皇子？”华秦行过礼，执过华芸的手便要同李琇赔不是。

李琇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是我迷路了。”

是他故意支开了跟来的小厮，自己跑到了华芸来学堂的必经之路上，等着“偶遇”华芸的。

要冒犯也是李琇冒犯了华芸。

华秦这才笑道：“那便好，若是华府有什么招待不周，还请六皇子一定要告知华秦一声。”

李琇慌忙摆手：“没有没有。”

铃声响起，这是夫子要开始上课了。

华秦和华芸这才匆匆走进去，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学堂的位置按高矮排列，华芸年纪小、身体弱，坐在最前面一排，而她的后面就是华秦的位置，李琇则坐在华秦的左手边。

夫子来来回回总喜欢围着李琇打转，或许是因为李琇是皇子，夫子对他总是格外严格。

果不其然，今日夫子又点了李琇起来回答问题。

“六皇子，昨日的功课，回去可有温习啊？”夫子摸着白花花的胡须，拖长了腔调慢悠悠的问。

李琇站起身，紧张的揪住袖子，平复了一会，才开口答道：“学生温习……温习过了。”

夫子满意的点点头，站在李琇的课桌边，再次提问：“那请六皇子将昨日的功课复诵一遍。”

李琇的确是温习过了，还不止温习过一次。

但或许是因为他太笨了，此刻脑子里一片空白，居然什么也想不起来。

李琇吞咽了一下，额头上开始慢慢的发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