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声读,现场人顿时紧张,身子纷纷坐得前倾,脖子也鸭子一般伸好。
投标公司有五家,听到第二家,郁仪心里猛一咯噔:本以为压到极限的报价和交货期,已被第二家公司妥妥超过了。
——不可能,百万件的量,前所未有的低价,业界没几家公司能做到。郁仪赶紧扒手机查,第二家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新公司,但就是这公司,以堪堪低于她的价格和交货期,投了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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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你不会接的。”走廊上,郁仪得空逃出喘口气,为缓缓慌乱,像是身不由己地,拨了周忱电话。
听到熟悉声,喜极欲泣,虽没了往日的清朗,话声又哑又慢,但郁仪扒着手机,就像这黑块有了周忱声音,便是触之可即的他本人一样。
三天不见,如隔三秋,别愁离恨,算是体会到。
在需要这人时,体会得尤其深。郁仪脸贴着手机,一字一字命令:“既接了,听我说完,不许挂断。”
“嗯,”周忱半晌后说话,“在开标现场是吗?”
“你果然步步关心我,”郁仪等得烦躁,口中嘲讽,“又被逼到绝路,报价没有竞争优势,你打算怎么帮我?”
手机里盲音,什么声也听不见,郁仪心里蓦地一恸,再重复问,喋喋地问,但嘲讽改成了娇气,像那句“步步关心我”说出后,理应有的娇气。
“你自己帮你自己吧。”等更长时间,手中传出声长长的叹,郁仪只觉像,家长对老教不会的小孩的无奈。
周忱认真教导说:“还有翻盘机会,评标前有讲解答疑的,即使代理公司没跟你说,文件你就没好好读么?”
真没好好读。郁仪一向风风火火,加上最近的事千头万绪,投标更是没经验,文件只是大而化之地扫视了下。
电话挂断,单调的嘀嘀声,如锤在心,郁仪自觉反省,痛心疾首地,只能自己想解决办法。
想来,都是跟周忱一起做过的事,想到他已经给了解决的法。此时再不知怎么用,那真会蠢得惹他轻视。
——不该打那个电话的,没有周忱,冷静下来,自己也能想到。怎么就犯贱去找他?经历过林林总总事后,对他的依赖,挥之不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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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解答疑环节,对着台上死鱼脸的五人,郁仪亲切热情讲解公司的社会责任,才参与二手衣回收项目,更带着公益的觉悟,来投此标,只为扩大公司声誉,只为解决过剩的产能和库存。
坦坦荡荡,恳挚真切,带着拯救家业最后一搏的决然。郁仪说完,埋头对文件拧紧眉的五个人,总算赐恩抬头,若有所思地望了她一眼。
讲解答疑逐个进行,其他投标公司不得旁听。郁仪独自走出会场,悬起的心还没放下,忽察觉到了旁侧一道阴恻恻目光。
直角的走廊尽头,出现一个人,瘦高身影,轻敲玻璃提示。郁仪应声停步,炫目日光里,这人戴黑边眼镜,寸头上短发支棱,装束更商务,但郁仪一眼认出,是那油滑的杜经理。
霎时明白,就是这老鼠屎捣的鬼:杜春鑫恰恰知道投标的事,他投向科斯集团,对工厂的地还不死心。
“大小姐放弃吧,服装这行是末日黄花。”杜春鑫得意笑,似看蝼蚁挣扎的那种笑。
“你来当说客?”
“一半是,一半是念旧情,不想故主栽得太惨。”
“不用刺激我,不过是科斯集团对我家地念念不忘。”郁仪眼神轻蔑,淡定地回视。
“不能一叶障目,我是来说更重要的。时代到现在,服装业不行了,利润低,库存又高,生产过剩,竞争饱和,上市企业都一路跌,股价几块钱的大把是,同行卖地求生的不少。何必非要守这不赚钱的,逆势而行,不明智啊。”
这番话说的是事实,饶是杜春鑫别有用心,扯腔扯调,郁仪也一字不落听完,咬咬牙接受了下来。
“逆势才好玩,难做的事才值得做。卖地给大资本,拿钱了事,对我这上任的新官来说,多没意思。”接受了后,郁仪风轻云淡陪笑。
“年轻人,一时意气。”杜春鑫如看笑话,嘲讽地不停点头。
“杜叔叔觉得我意气吗,仅凭意气,我不敢接这重任。一行自有一行的起伏,服装行革新大潮在前,是杜叔叔你视而不见而已。”
技术革新和数字智能,郁仪是看到“大潮”了的,不过危机一茬接着一茬,暂时只顾左右支绌地应付眼前事。
说这番话时,郁仪看到走廊另一端,从楼梯口闪现两个人,带着轻微的唏嘘声,她下意识心里猛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