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想问的人一句话也不说。郁仪偷溜进医院,医院楼房成“之”字形,对着大片花木扶疏的室外,庭院高低错落的树倒是好钻,但玻璃面的楼全是门禁,一番申请登记,等大半时辰也没人理她。
郁仪感叹,葛言能查到周忱下落,也实属不易,没带她亲手逮人,也情有可原。
最后,她靠捂上肚子,下蹲到地,嗯嗯哼哼地被有点人道主义的护士带了进去。
医院木黄色调,处处宽阔稀疏,温度恒定,光线融融,且安静极了。盎然的花木清晰可见,铺满视野,一点没医院的样子,像是个半休养半享受的地方。
应该是余豪做的,郁仪回想那晚,不信两人清白。余豪对周忱太好,那种关切的慌乱比过自己,特别最近几次,对他珍之重之,每次捞走他的十万火急样简直不正常!
所以不想再找余豪,要独自面对周忱,自己探明自己想知道的。
可又觉得不敢面对。走到葛言告知的房号前,正对走廊的窄窗,被百页帘遮住,里面悄无声息,但隐隐有仪器的机械声——是医院特有的,令人心惊的不详声音,在抓心挠肝连绵不绝地响。
好在门一推即开,郁仪感觉声音的洪流扑面而来,骤然大起的声音,让她头晕目眩几乎不能忍受。
——就像那晚的“噩梦”?
郁仪捂耳捂眼冷静,悄悄进到屋,放手后,声音还好,跟她蹑手蹑脚声差不多,真不知哪儿来的那种震撼。但好在有过震撼,见到周忱时,反而能平静了。
该说是种心里准备吧。周忱阖眼睡着,床半支起,灰色和彩色的线从他身体绕出,透明胶管横过半张脸。除此之外,他只像是倦极累极地睡着,安然不动,以一种淡漠神色,沉陷在枕被里。
他跟寻常很不同,浅淡的枕被和衣领,也像剥去了他所有颜色,使他轮廓轻薄、单调、没一点生气。是哦,与那晚月光一样,给一切镀上灰白的可怕月光。
郁仪捂上嘴,拼命克制不要疯,想不是自己的错:周忱这人本来就不好,不好好吃,睡觉很坏,作死地自虐,还总闹小毛病,又不去医院,最近精神恹恹尤其重,他是早不对劲,跟自己推他下高台全然无关……
“对不起。”郁仪口是心非,在床前几乎要哭了。
“我没打算原谅你。”周忱应声睁眼,噗嗤一笑。
* * *
“你还要问我什么,锲而不舍地追到这里来问我。”周忱稍稍偏头,看惊愕呆住的郁仪说。
郁仪紧咬下唇,暂且对这低沉粗哑声,表示怜悯: “吵醒你?”
“你不吵,是我对危险有本能的警惕。”周忱静静说,似是而非说。
“真以为我要杀你?”郁仪被玩笑激得回复正常。
“像深仇大恨,要把我碎尸万段了,”周忱认真答,等着郁仪神情变幻,再噗嗤笑,“做噩梦梦到,应该是,被你推搡的后怕。”
郁仪已经从正常到被惹恼,大起声申辩:“难怪你跟余豪那么说,你心里早这么想。”
俯下肩,手撑到周忱耳侧:“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或对不起我的事,以为要被我喊打喊杀?”
周忱眼轮转一圈,郁仪看出是有气无力的轮转,像把情绪都转到眼底,瞳仁上只露盎然的笑:
“知道你要问,但事实相反,你已经喊打喊杀,做都做了,还敢来问我?”
郁仪对这无赖耍滑无语,这是周忱一贯作风,太会顾左右而言它,问道他不想说的,自己云里雾里搞不清的,他能三言两语就把话题转掉。
而眼前他寡淡苍白,像勉强攒力在应付自己,这么逼迫,又似乎有点欺负他的不厚道。
郁仪无奈起身,坐到床沿,背对向周忱,自己装软弱:
“是我做错,我悔过了,那晚辗转反侧良心不安,你跟我爸说不怪我,我还是不安,以至去问葛律师,过失伤人会怎样……”
“嗯,知道你的不安,”周忱长长吁口气,“被伤的人,受损严重,在医院苟延残喘,是该找个律师来,乘还有命把罪魁好好告告,毕竟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
郁仪惊疑不定时,回过头见周忱狡黠一笑:“明明是你有亏心事,来这里想我不追究你。”
郁仪嚯地站起,对这颠倒黑白的能力服了,彻底哑口无言。失望地想,诡辩这道她不是周忱对手,想问的事,注定什么都问不出。
“我没打算原谅你,”周忱不笑了,呼吸急促地断续声说,“看我这么痛苦,你又欠了我杀人偿命的债,得答应我一件事。”
郁仪无动于衷,看周忱就像喊狼来了的那小孩,话几句真几句假都不知。但仪器的机械声骤然凌乱,让她不得不信,这次是真的。
“你怎么了?”慌张问。
“你见到了,你害我有多惨,所以得答应我,别再疑神疑鬼,动不动对我问一通,东猜西想,又能如何呢?不要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