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眼定住不动,身凑近,近得像要缩身进周忱眼里。
这两人看魔怔了。
好在周忱醉是真的,不经意地捂上嘴,破坏掉氛围。郁仪直起身,眨下眼,无可奈何吩咐:
“你拉他上去睡,反正他醉醺醺,要做的事我来做。”
“不成,就明天一天时间,我吐完就好。”周忱放手又赶紧捂上。
“不就是台账、材料吗,还有讲稿什么,对你们的一套我早清楚了,董事当过,破产经过,上学时案例演练过无数,不信这点我都搞不定。”郁仪斩钉截铁。
余豪看出郁仪决心了,干脆顺她的意,以免招来恶犬旺财,拎起周忱往外推:“繁文缛节太过恶心,我是不帮你弄的,实在困,先去睡。”
“临门一脚,这样怕功亏一篑。”周忱挣扎。
“你已经篑了,”余豪不由分说推,“送上门的免费小秘,却之不恭吧。”
“你嘴能不这么贱吗。”郁仪啪嗒一声把两人齐齐轰出了门。
* * *
夜半鸡被骚动,聒噪地叫了起来。稻草堆在鸡舍旁,余豪抱稻草时,正感叹沦落到跟猪差不多的生活,却不防身后一通狗吠,惊心动魄,顿感叹过得猪都不如。
“把狗叫开,我没得罪你,刚帮你收拾周忱。”
钉墙上的白炽灯昏黄,人影移过来,余豪叫屈道。
“睡我床铺吧,稻草铺再多都没用。周忱发热不好,估计你也被硌得受不住。”
郁仪心平气和,喊旺财回窝,然后自顾自上楼,脚步匆匆。
仅隔块薄楼板,这人又没睡,楼上一切动静,她关切周忱的耳朵定然听得一清二楚。余豪望着想,听命地扔了稻草,脚步更急地蹭上去。
蹭到郁仪前面,把稻草堆里的周忱连被单一裹,又拖又抱甩上了靠墙的木床。
“别怪我,也别数落我,他坚持不碰你东西,当你大小姐一般尊贵,而他自己跟我,就猪猡一般滚稻草。”两手一摊,对瞪眼要发作的郁仪。
周忱仍人事不省,露出的脸,灼红灼红,他好平静,全然舒展的脸庞,什么都没有,只剩一派天真无辜,都让人不可置信——这近乎美好的天真,带着细细喘息,和扑面的灼热气。
余豪发现郁仪走近,眼中的光转向周忱,成了莫大的动容。她一言不发,走得极慢,眼里越来越复杂,像颗水珠越积越重,摇摇欲坠,尘埃和源源不断的水堆叠,她不堪其重地扑在了周忱身上。
她相拥了,紧紧抱住,有那么一瞬,好像啜泣,头深埋在周忱心口,紧抵得似要从他心里挖出点什么——她动容已极,要心和心无间隙的交融吧。
余豪看着,觉得郁仪是难得逮着这机会,准备自觉走开。可刚退一步,见郁仪直愣愣起身,三两下将周忱放好,站起嘴角一撇,呛笑,轻唤了声。
“猪猡?”
是听见这么喊,喊谁,余豪抬手扶额,万悔不该说这臭词。
“你要是猪猡就好了。”郁仪再唤,确凿无疑。
仿佛周忱真成了猪猡,郁仪俯身逮起人,拿水杯灌了周忱口水,然后果断转身,三步并两步出门:
“别管他了,他不会罢休,对别人是,对自己更是。”
出门时一手扯上余豪:“你跟我到楼下,我有话跟你说,乘他昏得像个猪猡。”
* * *
“他是谁,你知道吗?”
“我不得不形影不离的朋友。”
“你阴阴阳阳的朋友,”郁仪叹口气,递杯水,“他本不姓周,姓是后来改的。”
余豪见准备长谈样,打起精神警惕。办公桌前方,悬着的一条日光灯,发出白惨惨光芒,在静悄悄寒夜,尤其地冷。
郁仪一字一顿说:“他自小在这村里长大,但他不是这村的人,或者说,他只是过客,从三四岁,长到十岁的过客。”
“他是像过客,”余豪注意到这词,抓头,“村里人只当他外来的帮扶干部,而绾音和你,又说他本就是这里长大的人。”
“我跟你讲一通,你或许能明白。”郁仪说,俯身去办公桌下的小柜薅出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