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起毛驴怎样?”郁仪兴致勃勃。
“这更不好算,我就赶过两趟毛驴。”
“那你觉得这小破车能比什么?”
“住山腰的正国吧,他家女儿病了,赶忙估计走得比这车快。”
“瞧你也不好两天,可惜这么大个大,没法像小婴儿,背篓一装带走……”
“所以这车装着正好,你俩忍忍吧,看在我难受的份上。”
“还难受?”
“阿嚏,”周忱捂嘴偏头,“太冷了,伤寒感冒传染,离我远点。”
“车就这么大,我怎么离远点,跳下去成不?”
“那我离远点。”
……
余豪发觉,郁仪嘴痒程度绝对超过他,见跟周忱瞎侃有效果,东一句西一句扯个不停,眼看周忱都烦了,眼皮又在打架,但打着架也不停陪她扯。
这么,彼此在意,又虚与委蛇周旋,有意思吗?
纳闷着,周忱说到做到,离郁仪离远点,余豪就被挤得半身悬在了铁框外。天色大明,车轮下的悬崖奔流已清晰入眼,云雾丝丝缭缭,他猝一见,魂都丢了半截,刚想反应,前面开车的麻木脸气吼吼喊:
“坐好,坐好,不要命了。”
“是,嘴都消停点,乖乖给坐好。”余豪惊魂未定跟着喊。
“啊,有土。”郁仪却应声站起来,满脸地惶急和不安,仰头朝上看。
余豪才后知后觉到“不要命”内涵:车走到山的罅隙,头顶一片倾斜的土坡,土沫正雨点一样扑簌簌掉落,大有从毛毛雨到暴风雨的势头。而小三轮嵌在这缝,简直像风雨里的小蛾子,只能奔命似的地往前跑。
亲身临险境,惊慌下想,难道周忱不要命的行事,终无可避免地把自己卷里面了吗?
一时体会了郁仪和绾音的恨意。
捂眼生恨,土腥味满鼻子,心头狂跳,只觉挤一起的周忱也一阵讨厌,内心住着恶魔,对他的关心白费,下次再可怜样绝对见死不救……
但有个东西毛刺刺地手,抬眼,见周忱眼中明亮、有力,手里摸出根绳,深褐大/麻绳,他镇定,却严厉地:
“见不见意绑一起?绳子拉好,闭眼。”
犹豫要不要接,却见郁仪当先一步,接过去,攥得有紧绷感,笃定接句话:“反正早绑一起了。”
土已落得黄雾弥漫。余豪想到这绳子就是当预备措施放着的,这险境估计周忱是有所预料的,可陷到其中,恨没有用,骂更没人理。
不如像郁仪那样有觉悟,绑一起,听指令吧。
咬牙切齿接过:“只能接受同生共死,能怎么办?”
* * *
镇上果然是镇上,沿街两三层的水泥房不说,平坦的水泥大道,路边停有像模像样的一溜车。轿车不算凤毛麟角,在大货、三轮和马拉车包围中,再脏再破,都兀地多了点高级感。
以往觉得窒闷的钢筋水泥,如今看去,倒是赏心悦目了。
余豪抖着酸麻的手脚,目送英勇小三轮走远,再不带鄙视神色。想起那司机并没收钱,感叹:“这高超的驾驶技术,怎没好好敲一笔,可是救命的。”
“有人付过了。”周忱简短答,往道边慢慢走,像在搜索什么,脸上全无表情。
“有接应的不早说,请顿饭不?”
“你吃的下么?”
余豪咽口水,的确胃里还翻腾着,喉口发紧,勉强管住早餐不涌出来。而周忱没事人一样,因为他早上一口没吃——不过没吃也能体会别人。
因为郁仪蹲路边,吐了个天翻地覆。
“的确,恶心,吃不下。”
余豪看郁仪,吐得不顾大衣衣摆扫在地上,沾满灰泥,还完全背对,离得远,估计狼狈样子不想让人看见。
决定怼下周忱:“她是恶心你,嘴上不说,躲一旁,尽情抒发对你的膈应。”
“这是你心里想的。郁仪才不,有什么直接冲我发,从柔声细语到大吼大叫,什么档次都有。”
“好有自知之明。”
余豪对这无所谓的态度讽刺,但他被看穿,心虚地落后周忱一步走。
“应该叫知人之明,”周忱回头纠正,但有了点请求神色,“郁仪听我话离远,你去照应下她,我是不好食言,再去挨她嘘寒问暖。”
余豪想起山路上周忱说“离远点”的话,他不算伤寒感冒,也不会传染人,怎么随口瞎侃当了真?又或是,他就想口头占优势,懒得管郁仪,还想说得有道理?
想着气鼓鼓,并不依言。周忱没停步,裹着硬布的防风衣,拉链上到颈口,身板挺直,人有种阴阴的冷硬感——但看得出强装的勉强。
余豪觉得好笑,这人不示弱起来,那叫个绝不认怂,眼前更变本加厉。正打算继续怼,忽刺耳地滴滴两声,一辆人高马大的肥车横到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