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一切终止于那一天,灾难似的,电影里的世界末日似的一天。
是吗?
玻璃玲珑剔透,立墙外一圈水池,粼粼的泛天光倒影,白云飞鸟都一清二楚,簇拥着四四方方,水晶殿似的楼群。
灰色细钢柱精光璀璨,支起四层高的楼顶,帘幕般环绕一圈。几何形的红梯台点缀直上,通往日光下铝板遮挡的最上一层。一切简约、通透、后现代,逼近一分,就能觉出一分格调和豪气。
——是郁仪为一洗前尘,花大价钱,呕心沥血,不遗余力打造的集团新总部。
没有终止,而是灰烬中,扶摇直上。
才一年前,这里老朽陈旧,郁仪自己都不敢相信,那八十年代贴密密白瓷砖的老总部,竟能被改造成如此逼格的。
其实,逼格什么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一扫晦气。
东鼎集团死灰复燃,涅槃重生,虽然仍是遭冷眼的低端服装厂,□□眼里拖低亩产GDP,但好歹死皮赖脸地立住!就业大厂,纳税大户,只差一座傲气逼人的大楼,狠狠撑撑面子。
因为周边的工业区,日新月异,各种所谓创业园拔地而起,写字楼也见缝插针地嵌进来。东鼎集团昔日的八分厂,早已倒闭,卖地偿债,只剩总部的一半地保住——仍旧地产资本的眼中钉肉中刺,被隔壁的创业园,虎视眈眈,渐逼渐紧。
* * *
“像你们村那条公路,豁出命也要去修。”郁仪负手朝玻璃幕墙,走出办公桌,“这楼是镇场子的,镇不住,后面也没得玩。”
对面站草田村的阿玲,人家早已改头换面,到脱胎换骨的程度,犹如大学里蹭过几年的小镇学生。这时,头发绵软软披散,细巧的长眼,黑影勾勒,松阔的绸套装,考究又不失质朴地曳到地。
“所以我不顾代价修这楼,搞得资金紧了,”郁仪瞧玻璃中阿玲的影,不好回头,“所以也拜托你,不顾代价地在隔壁村,再弄座缝纫厂。”
“郁总,试过,但一试,两年前塌方的事又要被提……”阿玲温和,但简单直接有话就说。
“在其位,谋其政。我不是教过你么?”郁仪陡地恶狠狠,手盖眼,把天光云影挡住。
抗不住翻涌沸腾,握拳转身,瞠目铜铃大:“真是要很大勇气,去承受各种厄运,承受最残酷的奚落嘲讽啊。”
咄咄地喷唾沫:“只能你想不到,没别人做不出。所以你得完完全全信自己,信你自己能做到,否则就被人揉圆压扁,为所欲为,直到摁在地上踩死。”
“要绝对地信,毫不妥协,全心笃定,赖死赖活地做到!”
“郁总……”阿玲被吓得后退一步。
郁仪细跟鞋一跄,觉察到失态,怎么这两年的变态心理,跟火山下岩浆一样,一触即发喷出?平常都是好好休眠,隐而不发的啊?冷静冷厉,不动声色地跟各方周旋,不是一贯作风么?
一阵摇头,感觉自己的渡劫渡难原则,也不是气势汹汹硬甩给人,就能入脑入心的。
想想,还是用同病相怜的招吧——扯起阿玲的绸子衣,把人逼到墙角,眼眶沁红,苦大仇深地:
“没法忍受的极端绝望,我们都经历过了,以后还有什么做不到!”
白晃晃、纤尘无染的办公桌后,坐了门神似的两人。大刀金马坐,叉好双手搁桌面,黑沉的公文包厚重地砸在旁,宽阔脸薄眼皮中,泛着警惕怀疑的神色。
阿玲说得没错,草田村的分厂,但凡有动静,又将惹来一□□查,屡试屡验。
但死猪不怕开水烫,已心如死灰、死心绝念,再怎么软硬兼施地打击试探,也别想榨出一星半点东西。
“你跟他认识多久?”正对面的制服男拿出文件,指着一处框了黑框的名字。
“很久。”
“从初识开始算?”
“有七八年吧。”
“那你们很熟,是哪种性质的朋友?”
“除了他姓甚名谁、长成怎样,我对他知得还没你们多。”郁仪好整以暇,嘴角翘翘,“领导您与您幼儿园的青梅竹马,相识更久吧,那叫熟吗,算哪种性质的朋友?”
领导嘴唇一紧,尬了下,交叉的手放开,翻文件下面的:
“那不拐弯抹角,直接点,三年前,贵公司濒临破产,借帮扶项目起死回生,靠的是,你转移工厂到草田村的一笔附加贷款。这,是不周忱帮你得到的?”
“我自告奋勇得到,那个村当时没路,没人愿去。”
“科斯地产,公益项目的负责人,跟你接触,听说是相亲认识,你托他到草田村投资?或是要速战速决完工,或是没利益要偷工减料,你们一起做了厂房工程,并且没验收,就了开工?”
“深山老林里修个屋,有没这些繁文缛节您可去了解下,”郁仪面色冷冷,机械地蹦字,“若要速战速决,或者偷工减料,我们会自动自发地,再花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