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7 章

“庞助理又要跟我谈判吧。”郁仪仍软软要哭的样子。

“哎，劝你放弃算了，别周旋什么。真喜欢他呢，就顺顺从从追他，像你说的，能在一起也是功德圆满。”庞助理也软口气，长辈似的好心。

“周忱这人，是孤注一掷，势必功成的人，做起事来可怕，想必你也见识。帮扶的事，尘埃落定，他回来帮大老板开疆拓土，很狂劲，你不早放弃，小心以后代价很惨。”

“惨到这片地分文不要，拱手让人？这是周忱慢慢周旋的目的吧。”郁仪哭哒哒苦笑。

哭哒哒心里盘算着：周忱狡猾，这敦实的师兄倒老实，一骗就中，把他刻板态度一融化，应该还能套出更多。

想着抽纸巾抹泪，耸耸人家衣袖：“大叔，谢谢你跟我说实话，我不是表面那么死硬的人,可……周忱怎么不跟我说实话，怎么就不肯接受我？”

“他可能想一心一意做事，不想提以前的事，或感情的事。”

“他忘了以前的事？”

“受过场大难后，他很少提以前事了，别人也不能提，”庞助理往后缩，酸溜溜的口气，忽成了酸楚，“反正是九死一生，痛苦的事能不提就不提……”

郁仪知道这厢挖不下去，识趣地收回手，眼泪抹干，哭哭啼啼停止，披正装坐正：

“您是说，周忱在你们大老板的淫威下，哦，或者说激励下，不管我怎么靠交情磨他，他都会寸步不让地，开疆拓土到底？”

“是。”

“不见他两年发生的事，就是他死遁脱罪，重回他人生正轨，然后把这段歧路一笔抹去的事？”

“差不多。”

“真的么？”郁仪颤颤地，这下是发自内心问。

“你跟他混一起那段，确实是歧路。”庞助理低头搓手，“他是大老板接班人，比我出色聪明，被煞费苦心栽培得久。大老板太中意他，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没放弃他，渊源十分深，你说，他怎会不好好走划下的正路？”

“是不，我攀不上前程远大的他？挡他正路，就将被他碾碎抛掉，不屑一顾？”

“我都觉得攀不上。”庞助理搓手到腿缝，缩起来，“我原本是打酱油接班的，会听话，但人笨，也没狠劲，渐渐被老板边缘，不过还死皮赖脸赖着，靠帮周忱沾点光……”

——他即属于被“碾碎抛掉，不屑一顾”的类型，既是倾述，也是暗戳戳提示自己，郁仪听出了。

听着听着，心里拼命呵呵，笑自己自作多情，也掩盖下透心的苍凉无望，真想跟这庞助理一起搓手感叹落寞人生。

瞧这庞助理名片，人家叫庞飞龙，想来该叫庞飞虫才是，自己叫郁仪，想来该叫郁闷才是？

哎，看在同病相怜份上，也不管人家的软硬威胁了，郁仪站起来握手：“我有觉悟的，谢谢您。”

庞助理好歹通人情，对哭得眼肿的郁仪问：“你要不要，去看下他？”

* * *

确切地说，是看望。

听说周忱被整得在医院病恹恹，郁仪满肚子闷气算出了点。不过想到才装的一往情深，总不好毁人设吧，当即点头答应，还把汤总送的大捧鲜花，顺了一束。

商务大奔停在广仁医院门口。积木似的玻璃楼，耀眼炫光，几重错落，郁仪看出来过的——在这私立医院见过周忱，还有他那位金边眼镜的养父兼大老板。

“他还好吧，严重么？”

医院特有的刺鼻味，丝丝缕缕浮空中，郁仪下车时，脱口而出问。

“评价你令人生畏，你说严重不严重。”庞助理亲自开的车，一路上好说话，但这时毫不客气怼起。

“我也挺抱歉的，不知，当面跟他道歉来不来得及……”

郁仪想起那些“虐待”绑缚，心虚眨眨眼，但转瞬瞪极大：“谁叫他尽惹我发火，把我当拦路石对付。”

“算了，也不全是你错。总是叫救护车送进来，都习惯了。”庞助理叹气引路，“他是该静心静意休养，休养过很长时间，自己抱怨生不如死，吵着闹着要出来做事。”

“生不如死”耳熟。郁仪想起跟周忱处的这几天，这词从他嘴里蹦出过两次，说噪音，说傍富婆，玩笑似的——当时只觉他夸张，想来这人是当口头禅说的。

“他犯的什么病？”喃喃问。

“不是病，是事故，偏激做事的报应!老天也是公平，功成之后总有让你好受的。”

庞助理咬牙切齿，又恨又无可奈何。郁仪明白“报应”的深意，默然不再问。到电梯口时，锃亮的门廊四下无人，庞助理又语重心长：

“无论感情上，还是公司的事上，别太过火，让让他，否则真要死人。”

难不成拐自己来是要打同情牌？郁仪忐忑地跟上电梯。

* * *

春日大好，不过米色调的室内，白灯光犹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