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
苏格拉底这一出,让郁仪一路上不舒服。机场下来,叫辆车穿行在莽莽大山间,她才觉得舒坦了点。
去草田村的一路,跟两年前比,已不可同日而语。
那场大雪天的塌方,就像刺激了基建狂魔的神经,自那后,各路建设一股脑朝山村蹿。
先争取到的盘山路,给铺上沥青,好好硬化了,两侧坡面,也狠狠加固不让再塌。又有一条高速,遇山开洞,遇谷架桥,直挺挺地架到了山村。
这路跟高铁线并行,一路能见另一路的奇观。万丈深谷,一桥横跨,入云的峰峦间,车噗通噗通地不断撞进隧道之中。
第一次走这高速,郁仪扒车窗看,觉得森绿森绿里,泥白的钢铁水泥,好似天神的飘带,那么不费力往山里一甩,就把至险的崎岖,变坦途了。
但她心知这有多艰难,多么血泪重重。
可惜她怜悯的对象,捣腾出路的小周书记,一路漠不关心。这人带个黑口罩,抱臂垂头地,猪一样窝在后座睡。
“你要喝水吗?”郁仪在副驾,好心问候句。
“早知道不跟你赌。跑这远,何止劳顿,简直叫折磨。”后座逸出不满的哼哼。
郁仪有心安慰,也一阵来气,气得啪地按了车窗,让山风灌进:“没来过这里?”
“你不是把我扒了又扒吗?”周忱更不满,抬手挡风,“除京城读书,我只待过杭城,要旅游也是优哉游哉游,哪有半夜飞机加半夜盘山路折腾。”
“明白,周总工身娇体贵,得罪了。”
郁仪叫车停下,她有点悔太赶路,也知道周忱是特别的“身娇体贵”,但此时此刻,她只想确认点什么——
得罪二字,说到做到。郁仪一翻身进后座,扯上周忱往外推,把人推到抵高速路栏:
“你在哪里摸爬滚打长大?”郁仪努力想周忱的词,“裹个破布,脏得没脸,像个山鬼的小鬼,你记不记得?”
山风似狂涛,在一道道晨曦中,强力地拍打着面颊,呜咽呼啸,声声如泣。但周忱只摘了口罩,莫名其妙的无辜脸看人:
“京城读书长大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知道。”郁仪忍住气了,只手贱拉衣后兜帽,扣周忱头上。
“我劝你别想谋杀我,光天化日,高速监控也多,推山崖也不是个毁尸灭迹的好法……”
兜帽被拉到眼皮下,郁仪朝那白皙的颈口,吹凉气:“你这么一说,倒提醒我,杀了你,看你那一义科技还占不占得了我家地。”
刺啦,忽一辆商务大奔急停,惊郁仪一哆嗦,横在周忱脖子上的手,掉下来。
于是,才起头的一场谋杀,不得不戛然而止。
“抱歉,打扰。”
余豪一身滑溜西装,外搭棕熊样皮衣下了车。
郁仪眯眼,看出这城里二代,已进化成了十足的山窝土豪。倒是他身边婉音,松松地套件菱印白棉衣,越发地精灵可人。
“你过命的基友来了。” 郁仪让出周忱,讪讪交待。
周忱走向余豪,抹平衣服,一脸正式的笑:“这位是?”
* * *
什么久仰久仰,幸会幸会,郁仪听得耳朵起茧。
余豪和周忱,一个装地产商的不肖子孙,躲到深山,只为逃脱家里束缚,一个说学的专业不济,勉强创业,只想捣腾点活干。
在大山间高速路边,两人假模假样笑,不断商业互吹,加商业自贬。
偶尔飙过一些车,人家就像看闹车祸还不吵架一样,惊奇地瞧他二人两眼。
真的,除握了一次手,两人始终保持距离,守着“合乎身份”的陌生,和客气。
郁仪眯眼,要说周忱不记得人,她半信,但余豪怎么会不认得?跟周忱同床共枕都干过,义气可藏在心底,这客客气气,又是演的哪出?
“别跟他客套,”郁仪实在看不下去,插中间“他是我筹码,来顶罪的,要是事故嫌疑能挪他头上,我们扩张到隔壁村就畅通无阻了。”
“这八竿子打不着啊。”余豪一脸不解。
“呵,你心知肚明,我还想你见到他,能跟我同仇敌忾对付他呢?”
郁仪直接捅破,懒得理余豪,把周忱拽回搭的车,不想再看两人别扭地演:
“你说是不是,周总工,你跟我立了一个月的赌,要我扒不出你做的糟心事,你就得吞了我家的地。”
“是,是……”郁仪揪后领拽,周忱被拽得是个不停。
但下一秒,余豪不甘被晾,上前把周忱后腰一拢,往另一方向拉:“你这非待客之道,我知道了急吼吼开车来接的,好容易碰到,当然得坐我车回去……”
“我怕你拐走他,这筹码必须形影不离跟着。”郁仪拎紧不放。
“那你一起坐我车不一样?”余豪也不放。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