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扮夫妻
“你们不准抛弃他!”
不准抛弃他。
不准以为他好的借口抛弃他,不准因为他的不同而抛弃他,不准让他失去真正的亲人,不准以大义之名舍小爱。
不准,不准!
她像是个疯子一样抱着这个婴儿,云松勉强站起来、站到她对面与她对峙,云松对她说:“小月亮,你先别激动,先把我的孩子放下。”
小月亮闻言反而抱得更紧:“你们根本不知道你们在做什么,你们不能以为了他好的名义把他送走。等他长大了、懂事了,万一知道这些事情,他会恨你们的。”
云松露出绝望的表情:“他不会知道的,我们也不会知道的,将来就算我们与他面对面,都不会认得对方。”她的丈夫红着眼眶,他环视四周:“如果有选择,谁会愿意待在画戟洲这么小的一块地方?朝不保夕,战战兢兢。现在我们的孩子可以有和我们不一样的命运,我只想为他选择更好的人生,哪怕他真的会恨我,我也认了!”
“失去真正的家人,去叫陌生人做父母,就是更好的人生吗?”小月亮觉得脸上都是凉意,抬手一摸,这才发现自己哭了。她唯一的姐姐死了,这么多天,她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现在却泪流满面。
她终于知道,她恨的是这不公的规则,恨的是这可笑的世界,恨的是这操蛋的命运!
她踉跄了两步,云松趁她松懈立刻把孩子抢了过去。小月亮哭着道歉:“对不起我不该对你们说三道四的,这是你们的孩子,你们才是他的父母……”
云松和她丈夫又抱着孩子哭作一团,孩子似乎能感受到家人的伤心和诀别的命运,小脸一皱哭得震天响。云松贴着他的面颊,眼泪落到他的襁褓中。小月亮看不下去这样的情景,抬袖边抹眼泪边往外跑。
她往外冲的时候与来人迎面撞上,她根本没注意对方是谁、匆忙说了句“对不起”就跑了。
她看不清来路,跌跌撞撞地在旷野上飞奔。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眼前似乎有很多场景飞似的闪过,有她母亲与她对视时的惨叫,有他父亲对着她的嫌恶憎恨,有她姐姐与她相依为命的几千年岁月,还有与玠风这短暂几个月来的相伴……到最后只剩下了一个场景,那就是绯红临死前的恐惧和惊愕。
她没有办法原谅她自己,为什么死的不是她?绯红那么好的一个小太阳,为什么死的偏偏是她?
而她还无耻地占据了绯红的身体,她凭什么呢?她哭得撕心裂肺,她想走到创世神面前与他们对峙、让他们把姐姐还回来。只要能让绯红回来,她做什么都愿意啊。
她哭到近乎惊厥,不知何时玠风出现在她身后,将近乎崩溃的她轻轻搂在怀里、拍她的背。他温柔道:“哭吧,好好哭一场,哭出来就好了……”
天快亮了,璀璨的霞光透过层层叠叠的云朵,照在他们的脚下,小月亮可能永远也无法适应朝阳。她抬手挡住太阳,阳光透过指缝照在她的脸上,又是新的一天开始了。
他们默默地站着,不远处有脚步声靠近。玠风瞬间再次戴上铁面具,转头一看,是个很眼熟的人。小月亮眼睛哭肿,过了很久才勉强认出来,来人是之前某天夜里她在郊外见到的“血色西风”迟让。
他脸色铁青,似乎强压着怒火。他一眼都没看小月亮,直接冲着玠风质问道:“你真的要把云松家的新生儿送走吗?”
玠风皱着眉头:“这是他们自己决定的,这也是画戟洲的规矩,你有什么意见吗?”
迟让死死咬着唇,眼眸中尽是暴戾和不甘:“我觉得这条规矩早就过时了、早就该改了!”玠风登时高声反问:“哦?那你有什么高见?”
迟让说:“现在让他们选,这不是明摆着告诉所有人,大泽比画戟洲的日子要好、实在是没有办法灭灵才不得不勉强留着这里吗?我们根本不该给他们任何选择,不管生下来的是普通大泽人也好、是灭灵也罢,就应该把所有人都留下来。”他边说边激动地上前,“我们要不断壮大自己的力量,一个人都不能放走。大泽人不过放过我们的,我们要随时做好和他们决一死战的准备。而且你说了,大泽已经在备战,这种生死存亡的时刻难道还要动摇军心吗?”
玠风沉下脸来:“我不这么认为,画戟洲从来都不是为了和大泽决一高下而存在的,它是为了给灭灵一个家,是所有流浪者的容身之所。如果连一个选择都不肯给他们,只是让他们盲目地与大泽为敌,这不就违背了初代灭灵尊的初衷吗?”
迟让还想说些什么,玠风直接打断了他、牵着小月亮的手要往回走。迟让急了,在他们背后高声道:“你还敢提初代灭灵尊祁风?!你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玠风脚步一顿,没有回头。迟让在他身后质问道:“就是因为他的天真、他的懦弱、他对大泽的幻想,因为他始终不能看清灭灵与大泽你死我活的局面,所以才会遭到暗杀惨死,难道你也想步他的后尘吗?”
玠风回头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就牵着她的手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