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随风去

他想过无数的可能性，可能他的尊主会舍不得自己的恋人，可能尊主会一时地伤心，所以他才把这个消息公布出去，这么多灭灵当面施压，他的尊主绝不是放弃族人、只顾儿女情长的懦夫。

迟让盘算得好好的，逼着小月亮消除记忆后再把她赶到尊主找不到的地方去，就算能找到她也不记得他了。尊主会伤心，甚至会恨他，他都认了。

但是此刻铁面具下的双眼如此平静，灭灵尊环视一圈，最后看了一次那些对他无比崇拜尊敬的眼神，然后用再寻常不过的语气说：“我说了，我会消除所有的记忆，然后和她一起离开。”

他算得明明白白，迟让差点被他逼疯：“只要她走，你就可以留下，难道你不要我们了吗！”所有人又惊讶又骇然，窃窃私语不可置信。只有玠风一人，平静又坚定：“她本来就不知道我们这里的秘密，其实根本不用消除她的记忆。只要我离开，她就没有留下的理由。”

迟让急道：“我们只要她走，没有人要惩罚你——”

玠风抢白：“是我！是我，不能没有她，我一定要和她一起走。”

迟让怔怔地愣了许久：“我把这件事捅了出来，所以你才决意割舍掉一切和她离开，是吗……”玠风默默不语，不错，如果小月亮身体里有饴风凉月这件事没人知道，那便有转圜的余地。可是迟让这样做，逼走小月亮的同时，也逼得他一定要走。

玠风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们要安全，我给你们安全；我定下来的规矩，我也同样遵守。除了记忆，他什么都不会带走。

迟让涨红了脸，人群里有个愤怒的声音质问他：“你不能消除记忆！你在这里这么多年，难道要把这些记忆全部都舍弃吗？”

所有的眼睛都充满了质疑和不解，玠风顿了顿，然后轻轻点头。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迟让红着眼，极度愤怒的嘶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我们相依为命一千多年，这么多年的感情！你就为了她，你才认识她多久啊……”

玠风一时不说话，情感，可以用时间丈量吗？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说谎：“情义两难全，我不能违背自己的心。”

“两难全，好一个两难全……”迟让默默念了许久，最后仰天长叹一口气，在众人的不解和质问声，他最先冷静下来，一把抹掉眼泪后神色镇定了许多，问道：“从你戴着面具从天而降、第一次来画戟洲到今天，已经过了一千七百年。你若是当真消除了这近两千年的记忆，只怕是要和你的心上人一别两宽了。你都不记得她了，怎么长相厮守？”

玠风心想，当然可以，无论见多少次，他都会一眼爱上她。只要她能来找他，只要他见到她。

见他不答，迟让冷笑一声：“哦我忘了，你已经决意要抛弃我们，那你以后如何便与我无关了。”说罢，看都不看他便转身离去。

尚不能接受的众人与玠风争辩许久，有人挽留他、有人斥责他，玠风都非常平静地接受。他解释了许久，众人终于忿忿离去。

玠风原本想去找小月亮，刚走两步，思绪一转，反而回去了刚才的石洞。

这个石洞和画戟洲的那个如此相似，同样有五位灭灵尊的石像。只是白天再看，才能看出些许不同来——第三位灭灵尊伏影的石像，明显比画戟洲的那座高大许多，手掌也是完好的。

因为雕刻这座石像之时，是在第五次灭灵大战之后，彼时的伏影如日中天，是彼时年幼的玠风完全没见过的样子。

那里早早便有人在等他。温华正背着手，瞻仰着伏影的石像。她似乎早早料到了这一步，并没有挽留他、抑或是劝他改变主意，她只是看着伏影，幽幽地说：“我记得你第一次拜见伏影的时候才六百岁出头，你吵着闹着要拜师，他也喜欢你，哪怕辈分隔了那么多还是收你做了徒弟。他已经油尽灯枯，还是强撑着教了你许多。”

往事如烟，也许是想到了少年时代，玠风的眉眼温柔了许多。温华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你何止要消除一千七百年的记忆？从你六百多岁第一次跟着你母亲芷沅进画戟洲开始，你要消除的是一千九百年的记忆。这里还有你多年朝夕相伴的家人，当真舍得离开？你不用骗我，你远远没有刚才表现的那样洒脱。”

在这种神算子面前，玠风从不隐瞒。他无奈地说：“我能理解大家的不安，人性如此，我不怪他们。女神谷不接受小月亮留下，而我不能和小月亮分开，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近两千年的记忆啊，你当真不要了？我还从来没消除过这么长的记忆，你怎么接受自己一夜醒来从六百多岁忽然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