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头马上遥相顾
当年正式确定小队分组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李乐怡和杜菱歌会选择在同一个小队。她们打小志趣相投,语文成绩一路拔高,笔下描画得出风花雪月,也勾勒得天地经纬,闲时诗乐相和,共赏山河云霞。因此,当得知她们打算选择不同的小队时,班上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
“我们想去看不同的景色。”
乐怡懒懒说道,勾着自己颊边的发,目光投放到窗外的景色。
“然后再将我们看到的景色合在一起,如此构建一个完整的世界。”
菱歌倒是有好好看着同窗们回答问题,只是神思早已飘忽到与乐怡分享见闻的美好未来。
她们对彼此很有信心,笃信哪怕相隔千里,她们之间的情谊也不会有任何转移,当然,她们所选择的分组并不是她们为了达成目标的替代,她们同样真心喜爱组里的每一个人,一样与她们有着深厚的情谊。
说分组完全没有给乐怡和菱歌的关系造成影响是不可能的。正式分组以后,导师对学生们的教育逐渐由室内转到户外。因为相性不同,不同的小组往往会被派到不同的地区修炼。在这样的前提下,乐怡和菱歌两人长到会和好友吐槽双亲的年纪时,同彼此家庭状况的交流就少了许多,再有乐怡的母亲——杜夫人极少提起自己娘家的事,连带着乐怡也很少跟别人聊杜家的事。而菱歌也认为杜家世家大族眼界高,是看不上她的出身的,便没想过去寻亲。
“夫人,莫非您就是……”
回到餐桌这边,菱歌惊讶地捂住嘴,难以置信地望向杜夫人。
“您就是当初……逃出去的那位,杜青浣是吗?”
菱歌磨了一下舌头,硬生生将“私奔”这个词压了下去。
夫人点点头:“到了我跟你父亲这一辈,祖父,就是你们的曾祖父,在字辈之后用五行和‘日月’为我们兄弟姐妹起名字,我占了个‘水’,而你父亲占了个‘日’。”
夫人长呼一口气,如释重负,先生在背后扶了扶,予其依靠,看向对方的神色温柔如初。
“尔菡,你的父亲,杜青景,是我的堂弟,当年要不是他帮我开了门,我怕是不能成功私奔。”
在小辈们都瞠目结舌的时候,先生和夫人好好地给他们回顾了一把当初他们私奔的辉煌历程。
杜青浣和杜青景是当年杜家同辈里最出色的两位,他们的父母都去得早,两个人都是由学富五车的祖父一手带大的。老爷子对这两个聪明伶俐的孙辈很是疼爱,衣食住行无一不亲自过目,春夏秋冬,一左一右牵着他们到庭院漫步,赏过桃花灼灼,嗅过荷花清芬,采下牡丹簪于发间。年过半百的忠仆跟在他们身后。
年纪稍长的杜青浣完美地继承了老爷子的才学,吟风弄月,下笔有神。与之相对的,杜青景对文墨功夫一窍不通,不管老爷子怎么劳心劳力地教他,他就是学不会遣词造句。不懂文学的小少爷对账房里的算盘比较有兴趣,只是坐在账房先生边,一家子收入支出就能了然于胸。对此,老爷子虽心有遗憾,但也不得不倒在孙儿过人的天赋上,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青景明明遗传了一双几乎和他一模一样的眼睛,怎么看到景色却和自己不同。
两个小辈在祖父的庇护下长到了十六岁,道是芝兰玉树,羡煞旁人。谁也没有想到,在这一年,大厦忽倾,杜老爷子在一夜风雨交加中咽了气。他一死,旁系的长辈便以“青”字辈的后生们年纪轻扛不起家族重担为由,欺压而上,占了家业。那些个叔婶们没有半点持家之才,一个两个都是坐吃山空的主儿,不到一年,杜家攒了几代人的殷实家底竟被他们啃噬得外强中干。
接管家业后,那些个老爷们忌惮两棵玉树的才华,以长辈的身份禁了他们的足,不许他们与外界有接触。可怜两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两颗活泼而充满好奇的心在他们的胸膛里上蹿下跳,勾得他们对围墙外的风光充满向往之情,若得时机,他们定要逃出桎梏,奔往广袤无垠的天地。
最先找到机会窥探外面的人是杜青浣。府里的杂役在闲聊时抖露出了有文人在高楼集会的趣闻,春日柳色青青,桃李群芳纷纷扰,躲在屏风后偷听的一颗心再也无法平息。
历经数次查探后,杜青浣着终于摸到了通往外界的门路。接管家业的亲戚们不爱风雅,庭院荒于打理,花木横生,铺天盖地。就是在这些足以砌成墙的花木的掩护下,青浣溜出家门,见到了久违的街景,大口地呼吸外头的空气,阳光刺得双眼眯起,泪水自眼角流出。
雅集一连持续了数日。青浣运气不错,逃出来时正好是雅集的最后一天。为了不被别人认出自己,联系宗亲将自己捉回去,可怜的“囚徒”戴了一顶帷帽遮挡容颜,压低了声音才敢上来。
集会没有什么设置,来者皆是客,只要自认腹有才华,便可到会上露一手。在一众年轻的面孔中,江老爷显得格外特别,醉倚长亭,恣意不羁,为最上宾。
“哟,新面孔,快!快!你快来杀杀他的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