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
“墨大侠放心,明日我与殿下必定前去送行。”
傅知湘明亮的眸子里闪着坚定的光,墨敬淮报之以笑。
秋来落叶纷飞,城南已是满地金黄。
长亭送别于傅知湘而言,已是第二遭。
墨敬淮,傅知湘,谢离衍三人在长亭内坐下,摆上了践行的酒和点心。
“淮此杯敬太子殿下,来长安多日,殿下为沈大人所为,淮皆看在眼里。叨扰多日,带来麻烦无数,承蒙殿下不嫌。今日,淮借酒感恩!”
说罢,墨敬淮豪放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对座的谢离衍同他碰杯后也一饮而尽。
“墨公子客气了,孤乃大楚太子,为忠臣百姓做事乃是份内之事。况且,此番父皇一意孤行,孤也确实未曾帮上忙。”
傅知湘捻了两块点心放进嘴里,听着身旁两人一番情真意切的对话,默默不语。
直到远处墨敬淮的知己好友吆喝了一嗓子催促他们快些,临别的感伤之情这才袭上心头。
三人起身,谁又不愿意离开这方长亭。
“墨大侠,此一别,怕是山高水远,此生再难见。”傅知湘以茶代酒,做了个敬酒的动作。
“师父他年纪大了,性子要强,若是和你起了争执,你……多让让他。”想到已经许久未曾见过师父,临行前甚至未能看上一眼,思念的情绪催着眼睛里的泪水溢满眼眶。
“放心吧,傅姑娘,你在长安和殿下好好的,莫要担心我们。你要是想我爹了,就写信回来,我爹他可喜欢你了……”本想说两句父亲对傅知湘的疼爱,又怕她真哭出来,遂止了话语。
一时之间,三人竟都是静默不语。
最后还是谢离衍出言破了这尴尬的局面,“时辰到了。”
墨敬淮对着二人揖了个礼,“青山不改,绿水长流【1】。淮今日与二位就此别过!”
他身旁的两位墨衣少年同他一般对着谢离衍傅知湘二人见了个礼。
随后三人整齐划一地跨上骏马,在红日青天之下驾马而去。
少年清隽的背影一如昔年月色之下,独有仗义豪迈,持剑凛节。
“墨大侠!”傅知湘忽然迈步追了上去,远方的少年听到呼唤,拉紧了马缰。
马上少年一回首,陌上姑娘遥相望,终是灿烂一笑,扯着嗓子喊道:“墨大侠,你的宏图伟愿必定可以实现!”
少年咧开嘴角,露出两颗尖锐的虎牙,在红日之下闪闪发光,而后转身消匿于视野之中。
“姑娘可有大碍?”
“免贵姓墨。功名利禄于我墨某人不过是浮云罢了。”
“墨某人一日得见民生疾苦,便一日不会娶妻生子。我墨敬淮,将一生致力于惩奸除恶,为民为国。”
“傅姑娘可是觉得我是个贼人?那是因为你是个闺阁小姐,日日锦绣罗裳上身,顿顿山珍海味饱腹,自然不可同下等贱民共情!如今百姓们饥不裹腹,一旦城中无粮的消息透露出去,又会引起怎样的恐慌?你又如何忍心见到百姓们饥肠辘辘的景象!现今大疫爆发,城门封锁,太子殿下从庐州借粮不过是最后的屏障,如若我们再不采取行动,莫说被这病感染死,怕是饿死的也有不少!”
“傅姑娘!雪夜那日我不该那般说你。两月以来,你为姑苏的辛劳我们姑苏百姓铭记于心,敬淮自愧不如!”
“我此番来京,实际上带来了百姓的联名书。”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淮今日与二位就此别过!”
往昔的话语句句浮在眼前,回荡在耳边,傅知湘终是坦然一笑,前尘往事,恰如这林间光束下的细碎尘埃,四散飘去。
谢离衍看着她寂寥的背影,眸色微沉。
回府的马车里谢离衍一直不发声,唯有傅知湘一人叽叽喳喳同他说着。
慢慢的傅知湘意识到他的不对劲,从前虽然也是如此,她说他听。只是那时他的眸子里总是映着笑的,不似如今这般幽深。
“殿下?”
傅知湘张开五指在谢离衍面前晃了晃,只是换得谢离衍揉了揉眉心。
“何事?”他的语气里颇有几分急躁。
傅知湘心中一咯噔,若是在他开口之前尚能安慰自己是多想了,如今开口之后便确定了他快的猜想。
“殿下,你……生气了啊?”本想用“吃醋”二字,思来想去太子殿下从未说过喜欢自己,这二字着实不妥,遂只用“生气”二字替代。
“孤今夜有事,宿在书房,不回去休息了。”正巧马车到了东宫门前,谢离衍将她搀扶下了马车后丢了这句便孤身一人去了书房。
望着他背影的傅知湘努了努嘴,拖着慢悠悠的步子回了槐阳阁。
依照祖制,太子和太子妃是该有各自的院子的。
谢离衍自从决意成婚后便舍了这一条,二人成婚后一直宿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