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1
亮的声音让人心神一震。
青陆人的礼节谨慎而传统,即使是在比武中也是如此,因世人称颂君子,剑是兵中君子,故世人用剑而不用刀。比武亦重视武中礼数,既要展示自己翩翩气度,又要在让礼中取胜,恰恰是最难的地方。
场中的两人皆是点到即止,不过分进攻显得凶猛无礼,伤了和气。又在抵抗间隙中隐含几分杀意,显露几分剑术,让明眼人立判高下。
“你觉得这一场谁胜?”谢颉微微凑过来问道。
“褚翟。”
“哦?你的看法倒是跟我一样。”谢颉笑了,“二殿下脚下稳而有力,出剑快速果决,持剑灵活,进退有序,不似六殿下这样死板不知变通,在出剑时已有几分畏手畏脚,如果不是二殿下相让,六殿下恐怕已经败了。”
褚博衍听了他的话微微一笑。
“怎么?你有其他看法?”谢颉何等聪明。
“你看的是剑术,文武百官看的却是权术。二哥自幼聪敏,又私下与百官交好,更精通剑术,受父王青睐。这一场他不敢不赢,六哥也不敢不让他赢。”
谢颉闻言一愣,他看向场上,正好褚翟逐渐占了上风,他手腕一振反转剑身,震得白倪虎口发麻,剑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白倪连连却退几步,面色略有不甘,站定了向褚翟躬身行了一个礼数:“我输了。”褚翟亦回礼。
大局已定,手持墨旗的令将大声宣布:“第一场,二殿下,褚翟胜!”
场下百官都轻轻鼓起掌来,连连向他恭贺。
高台之上徽帝没有鼓掌,但脸上挂着淡淡喜色。
“你看翟儿怎么样?”徽帝笑着问道。
被问话的人是镇国侯殿中将军谢仓,统帅徽朝二十万龙武军,年轻时曾随徽帝征战,徽帝的好友兼臣下,主臣似无间隙,手中权力之大,位于群臣之首,此刻正与徽帝于高台上并排而坐。这样一个驰骋沙场的人,却穿着宽衣袖袍,他端起桌案上的酒杯,浅浅的抿了一口,明明是和徽帝相同的年纪,脸上却有老人垂垂老矣的黯然。
“颇具靖武侯年轻时的风采。”满朝文武也只得他敢如此说。
“哦?怎么说?”徽帝反而笑了。
“靖武侯勇气外露,锐如锋刃,势如破竹。二殿下是锋芒内敛,隐光待发,直击人于无形,利剑尚存于鞘中,是可造之材。”
徽帝笑意更甚,点点头:“那比起你那长子谢颉如何?虎父无犬子,令郎的骁勇,连我也有耳闻啊。”
谢仓爽朗一笑:“陛下过誉了,谢颉那孩子还担不起这样的赞赏,他还是孩子心性,一天总记挂着玩,不知道何时才能像二殿下这样沉稳一些,也好让我放心。”
“令郎多大年纪了?”
“十七。”
“这也难怪。”徽帝宽慰道,“与翟儿正差了十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少年,坐不住也是可以想见的。不知令郎可在场中?想来将门之子将来也不是池中之物。”
谢仓在场中扫视一圈,远远看见谢颉和褚博衍谈笑,眉头不着痕迹的蹙了蹙,转头道:“那孩子大概是巡行去了,不在场中。”
“哦……”徽帝没有太在意,不再多言。
“喝啊!”场中的人一声暴喝,高举长剑过头顶,他担心伤了对方,剑微微侧身,斜劈而下,他力气极大,和对方格挡的剑身相撞,发出一声尖锐的金铁交戈的鸣响,长剑擦过,但
剑上的重力还是震得他倒退几步,慌忙反手用剑撑住,才没有摔在地上。
“第三场,三殿下褚辙胜!”
那人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出了场,赢的人非常淡然,他笑了笑,抱拳躬身先行了个礼:“承让了。”褚博衍嘴角也溢出一丝微笑,他和褚辙同是莘妃带大,虽非一母所生,却真正是一起长大的兄弟。
“第四场,七殿下褚明祉,九殿下褚博衍。”令将高声道。
“到你了。”谢颉低声道。
褚博衍点点头,站起来,紧了紧绑好的牛革护腕,远远看见众王亲贵胄中也站起来一人,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先后跨上了演武台。群臣对第四场显然不如前几场关心,对于生存在朝野上的人来说,演武只是让他们更清楚,这片青陆大地未来继承者的可能。
而就徽帝的态度来看,显然这两个人都不在此列。
两个人没有行礼,遥遥注视对方,都露出两分敌意,像草原上虎视眈眈的两头狼。褚明祉上身穿了紫黑色的皮铠,胸前挂了铜色的护心镜,在阳光下反射沉郁的光泽,相比之下褚博衍显得有些狼狈,他的衣衫上都是骑马惹上的灰尘,头发湿漉漉的贴在额前,不像是个宫里长大的孩子,反而像个军中粗野的将士。饶是如此,他的身材仍然看起来比褚明祉更魁梧。
“我这把剑,名叫仄罡,是国士托人特地由杜林最好的工匠打造,重三斤,长二尺五寸,虽不比名剑断镂,却也有平断秋水的美名,是重金难求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