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盾
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龙纹雕刻的梨花木床下跪倒了一片大夫,个个缩紧了脑袋,大气不敢出一个,仿若鹌鹑。
床上的姑娘双眸紧闭,眉眼精致,薄唇苍白,只有那浅薄的呼吸证明着妙人尚在人世。
徐大夫额角落了些冷汗,一双老腿打颤,紧张道“大人,姑娘这病是幼时落下的病根,这这……我等也无法一下子根治啊。”
一把老骨头的徐大夫自宫中退了下来,还没遇见这么罕见的病,一时间冷汗涔涔。
瞧见男人没有反应,徐大夫打着结巴继续道,“虽然我等无法一下子令姑娘痊愈,但……但还是可以吊着姑娘的性命的。”
沈寂白闻言沉了脸,却依旧不着一辞。
徐大夫颤颤巍巍的注意这主子的神情,内心涌起了惊涛骇浪,生怕主子再多说些什么。
毕竟这姑娘的病可真是邪乎。
平日里看着像是没事人,仿佛只是比平常人身子弱些,可这一到关键时,便仿佛利刃能要了命去。
就仿佛现在,车马的煎熬,刺杀的惊吓,就能要了这娇小人儿的命。
也不知这姑娘这么些年怎么长的,没幼年腰折已是奇迹,当下若不在提督府里好生养着,怕是都见不到下年中秋的月亮。
徐大夫心里是这样想的,嘴上便也这样说了。
只是瞧见主子这神情,徐大夫心里跟装了只兔子似的一上一下的,一把年纪了简直遭罪。
徐大夫话说的直,也说的狠。
可沈寂白仿佛没听到般,面色如常,只深邃的眸子透露着一股烦躁。
这世上就还没有他沈寂白得不到的东西,就这女人一次又一次的拒绝他,收了东西带着婢女就跑了,连点儿软都不服。
明明身子脆弱的风一吹便会倒,性子却硬的像块石头,怎么也说不动。
沈寂白平生头回在姑娘身上犯了难,有些手足无措。
余瑶费力的睁开眼撑着被褥起来时,脑子还不太清明,正对上沈寂白那晦暗不明的眸子,一时有些失语。
倒是沈寂白先反应过来,淡淡收了视线,冷冷道,“身子这般弱,也不知服个软,偏要学那飞蛾扑火,惹得一身狼狈。”
余瑶闻言一噎,内心却泛起阵阵苦涩。
她怎会不知外面困难重重,稍一个不注意,她便可能见不到第二日的太阳。
可是。
不是他让人委婉的劝走她们的么?她又如何敢厚着脸皮留下。
她不是嫡姐那样从小娇惯着长大的小姐,懂得撒娇服软。
她就像没人要的野草,性子强硬,却又花期短暂。
余瑶沉默不语。
沈寂白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为何不留下?”
男人的声线已然不复先前的平淡,隐隐含了些怒气。
余瑶却不敢接他的话。
在她看来,沈寂白这个人便是有些反复无常,先前叫她走,如今又怪她走,她是哪也不是。
她也知道,像沈寂白这种年纪轻轻,丰神俊秀还身居高位的男子有多么的骄傲,也明白他的自尊不可能为她折腰,细细听着她的苦难。
余瑶收了心思,强行从嘴角扯出了一抹笑意,“民女本就是误打误撞来了此地,承蒙大人收留,自是明白碍了大人的事,是要走的。”
余瑶这话说的谄媚,将自己贬低到了地里去。
这话听得沈寂白心里有股子莫名的烦躁,口不择言道“要你走便走要你留便留,这么听话,你是条狗么?”
沈寂白的话普通细针,密密麻麻的扎进了余瑶的心里去,她攥紧了衣袖,吸了一口气,忍着红肿的眼眶,道,“大人说是便是吧。”
她余瑶打小便是家里嫌恶的,说是条狗但也不差。
毕竟余夫人让她今日滚,她便留不得明日。
这情形其实也与沈寂白说的无差了。
可这自暴自弃的话一说出口,沈寂白的脸色却是更沉了。
他猛地站起来,将药碗摔在了桌上,瓷碗破碎的声音有些刺耳。
沈寂白却像是听不到似的,言语有些咬牙切齿,“怎么,余小姐这么听话,那本官叫你留下,你怎么不留下?”
“不是本官说什么便是什么嘛,那便留下来给爷充后院。”
余瑶的小脸霎时变得更加苍白,身体紧张的不敢动,“大人何必非拘着民女一人,民女无才无德无家世,帮不得大人分毫,且大人天纵奇才,自是天家小姐都配的,哪里又需要民女。”
余瑶说的话句句诚恳,沈寂白却觉得自己这一颗心更堵了,扬天呼了口浊气,旋即起了身,寒气道,“既然如此有自知之明,便千万要挺好这口气,病好了便赶紧滚,莫留下来碍爷的眼。”
余瑶闻言愣了数秒,下一刻便挣扎着要从床上下来。
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