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回家?等等……”
乱雪忽然一停,险些让她撞上,他道:“回家是没错,不仅要抹药,还要从我师父那儿‘借’点宝贝来!像刚刚那种障目烟石之类的东西,我师父有好多!有了那些,进衙门捞人简直易如反掌!”
尽管对他之前扬言能一个打十个产生了怀疑,怀莲也觉得应该试一试,若什么都不做,那些鸽子总不会自己飞回来。
“那你家在哪儿?”
“我家啊,在西郊。西郊比这里好玩多了,没有那么多拿腔拿调的人!只是走去太远了。”
怀莲心想,难不成用飞的?
乱雪拱手行了个礼,逗她道:“烦请小姐再多走几步,往前有一家馄饨铺子,小的去借一辆
驴车。”
“你有钱吗?”
“没有。”
“那你有可以抵押的东西?”
“也没有。”
“那如何借得?”
“出卖色相。”
“……”
然而片刻功夫,乱雪真从那馄饨铺子借来了驴车,还有一个车夫。
他确实是凭出卖色相借得的,只不过出卖的是他师父沈蓦的色相——馄饨铺掌柜是个寡妇,自打某次师徒二人经过此处,替她收拾了几个没皮没脸的混混,她便一心想当他师娘。
沈蓦曾严令禁止乱雪和她打交道,这小子再多吃几碗馄饨,多卖几次“顺水人情”,恐怕他在外就要晚节不保了。
怀莲和乱雪一同上了车,只听他口中絮絮叨叨:“保证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了。”
驴车行路到底不如马车快利,不过由着缓慢,街市道儿也好走,这一路倒也还算平稳。只是怀莲不知为何自一上车便开始前额发昏,随后更是耳鼻滞塞,直堵得整个脑袋一阵混沌。
她一路端坐隐忍着,把脸朝向帘口透气。一旁的少年紧贴车壁而坐,与她分出一条明白的界限来,见她不转头,也不晓得该找些话说还是缄口不言。
东郊到西郊之间那一段,离了街市熙攘,顿觉静了不少,车夫便乏味地要打起瞌睡了。车里这一双人儿瞧着,要说是姊妹兄弟两个,也太生分了,可也不像是一对少年情人,既都坐在一辆车里,岂有一句不谈的道理,便道:“二位是闹了什么别扭?”
乱雪下意识地干咳了一声,微微移目去看怀莲,她正将头抵在帘边,眼与唇俱是紧闭着。
“她,睡着了……”他以气音答道。
怀莲并未睡着,胃里没有东西上涌,喉头却腥涩得难捱,几乎一张口就会呕出声,故而她尽力压抑着。
她一动不动地,只有发丝偶有飘晃,仿佛五官都是用画粉细细描画上去的,不像真的。
乱雪在心底这般想着,把自己吓了一跳,这一个大活人怎么会不像真的。他自幼多伴武夫,身边就是路过什么脂粉钗裙的,也不曾留意,只管守着师父念叨过的几句男女有别云云礼数,也就罢了。
少年人如此,尚不知什么是美人。
他望着怀莲面上光泽,出了好一会儿神,心下觉得这种美妙可比作些什么,却怎也想不出来拿什么比她。珍珠美玉也好,云月花影也好,一想这些风物比她,就嫌它们太真了。
“二位,到了——”车夫长长吁了一口气。
驴车停在一处四四方方的小宅子前,一棵老柿子树生得很高,枝叶松松散散盖在墙头上,门户与寻常人家无二。
怀莲下了车,站定终于觉得舒坦了些,只闻一个声音从旁侧穿来,接着有几道辣人的目光扑在她身上。
“雪崽儿,出息了,你师父还没结亲你倒赶先了!”一个略有些邋遢的中年男人坐在右舍阶前同另外几人嗑着瓜子,打趣儿道。
“也不给你叔叔伯伯送喜酒喝!”又有人道。
乱雪急道:“不是,什么结亲,我们没结亲!”
“没结亲就迎进家门了,都说你师父风流,雪崽儿青出于蓝啊!”
“叔叔伯伯几位同在一个屋檐下,难不成你们也结了亲?”怀莲看一眼乱雪,“好新鲜,我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
“你这丫头说的些什么……”
见那几人脸上青白一阵,乱雪忙不迭将她推进门去,一面打着哈哈。
只将门一关,两人对视,不约而同咯咯笑了起来。
“那几个闲人肯定从没想过会吃这样的瘪哈哈哈哈哈……你究竟怎么想出那种话来的?”乱雪乐不可支。
“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了。倒是你……”怀莲笑得脸酸。
“我?我怎么了?你是在笑我?”
“雪崽儿……哈哈哈听着像是……”
“像什么呀!”
“像小狗。”
这一说便叫他偃旗息鼓了,佯恼道:“也不知这些大爷大妈谁带的头,我师父都不这么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