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玉娇入王府那天是个难得的晴天。
嫁娶之日,老天好像开了眼,连日连绵的阴雨突然停了,灿金的太阳挂在天边,只有空气里还留着残存的一点湿意,十分湿热难当。
汗水从两颊滑至秀美下颚,玉娇低着头跟在轿子后,谨遵着礼数,丝毫不敢伸手去抹。
进宫拜过了皇帝,金尊玉贵的侯府千金从正门踏进王府,身后跟着一百二十八抬嫁妆,金子绸缎不要钱般在地上铺洒,染出了漫天的红。
玉娇在旁看着,觉得羡慕,但也不敢多想。
她是数月前被买进侯府当陪嫁丫头的,与她一起被买入府的还有数个长相标致的姑娘,这批人里最终被送来陪嫁的只有两个。
一个玉娇,一个玉蕊。
说是陪嫁丫头,其实是给主人家备用的妾,且还得是有了名分才是妾,否则也就是个无名无姓的暖床丫头罢了。
二人一起随着姑姑准备了数月,教习姑姑说的话无一句不让玉娇面红耳赤,恨不得钻进地里去。
她五官长相端庄,不如玉蕊那般是成熟丰腴一眼吸睛的美艳,唯一可取之处就是乖,也因此入了夫人的眼,被一同安排进来。
平头百姓的后宅都尚无宁日,遑论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王府,玉娇不敢也不想去掺和贵人们的事,她只求能安安稳稳到岁数出府。
玉娇悄悄拢了拢装着碎银的袖口。
卖进侯府给的银钱已经足够母亲治病,剩下的一两碎银是她自己给自己积攒的家底。
再多攒些年头,以后到年纪被赶出府可以在城郊置办一处田地,陪着母亲,不说大富大贵,至少安安稳稳也是够了。
宫中分拨过来监事的太监喊了句“落轿”,拖长的尖细声音打断锣鼓乐声,只留一片寂静。
玉娇扶着轿辇。
大红的帘子掀开,姜瑾瑜被人背出来。
晃动间玉娇看见姜瑾瑜上了厚厚粉质的脸颊,神色欢喜全无,略有些紧张,雪白的脖颈从领口露出一点边角,只显得温婉动人。
玉娇低头伸手扶她,腕上却猝不及防的被尖锐护甲狠狠一划!
玉娇强忍住疼痛,却仍不自觉发出一道极其细微的气音,下意识抬起头,和姜瑾瑜撞上了视线。
姜瑾瑜眸光冷淡,面上并无大婚的欢喜,反倒有些不耐。
玉娇被她沉黑的眼睛一扫,一时有些后悔。
她知道自己发出声音不对,然而此时认错更不对,只能低下头,装作无事发生。
玉娇和姜瑾瑜五官有点相似,都是端庄的长相,后者却比前者多了些经年教养积累下的雍容,玉娇反而偏向精致,素黑眉眼如泼墨。
姜瑾瑜心情本就不虞,正有些恼火对方笨手笨脚,骤然看到她的脸,紧皱的眉头顿时一松。
一直担忧的事情说不定可以有转机。
姜瑾瑜视线淡淡,从盖头的缝隙之中看到玉娇窈窕的身影,一时有了主意。
玉娇全然不知她的打算,她捡起地上的护甲,心中轻轻憋住一口气,有些懊恼。
一路至正房,前院王爷正举杯应酬,姜瑾瑜端坐在桌边,让其余人等皆下去,只留一个夏竹。
夏竹和玉娇这种买来的丫头不同,她是家生子,身份地位都比玉娇高出许多,且从小长在姜瑾瑜身边,更得她信任。
这样估计就是要说什么私房话了。
没有过问方才事,玉娇松了口气,正欲跟着旁人一起下去,却听见姜瑾瑜婉转的声音:“玉……蕊?”
玉蕊连忙上前称是。
姜瑾瑜扯了盖头,看她一眼,又问:“刚才谁扶的我?”
玉娇默默上前跪下。
姜瑾瑜平静的视线打量过玉娇秀美的面庞,半晌没做声。
玉蕊还在边上一起跪着。
玉娇掐紧手心,仍难掩心口的鼓噪,她不知道接下来姜瑾瑜该如何发落自己。
虽说那护甲并非她弄掉的,但不论如何,到底也是掉了。
如果只掌嘴倒也罢了,哪怕是罚跪杖责也无碍,她都能承受,只是万一无辜的玉蕊也要被牵连……
思及此,玉娇鼓起勇气道:“殿下,方才是奴婢的错,奴婢不小心弄掉了您的护甲,与玉蕊姐姐无关,还请您——”
她很少与贵人们接触,说着话,尾音还不自觉地发着不易察觉的颤。
姜瑾瑜这才想起边上还有一个玉蕊。
她挥手让人下去,转过头看说话的玉娇:“还请我什么?”
玉娇掐了掐自己的指尖镇定下来,垂头道:“奴婢认罚,任凭殿下发落。”
姜瑾瑜看她乖顺模样,原本心头剩余的一点紧张也消失无踪。
她给夏竹使了个眼色,夏竹当即明白,出去把守在房门的几个宫中来的姑姑支开。
她们今日过来,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