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主
荼蘼从小就侍奉在她身边,和她一同长大,可以说了解对方胜过自己。想起小公主隔三差五就偷偷托人给她捎来各种江湖话本的样子,荼蘼只觉自己触及到了真相,凑到陆怀袖耳边神秘兮兮地说道:“我知道了。”
听她这般半遮半掩的说话,陆怀袖倒是被勾起了一些好奇心,故意板着脸问道:“你知道什么了?不妨说来听听。”
荼蘼黑白分明的眼睛骨碌碌一转,声音软腻,语带揶揄:“公主必定是喜欢意气风发肆意潇洒的江湖少年郎。”
陆怀袖听罢,低着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声音飘忽地说道:“没这回事。”如果忽略小公主白皙的耳朵上那可疑的红晕,荼蘼也许就真的信了她的话。
小丫头还待要再揶揄几句,陆怀袖已然从位置上站起身来,视线落在一只陈色极好的白玉花瓶上,如闲谈般说道:“当下正是梅花盛开的时节,我们去外面折几枝来,装饰一下那只宝瓶吧。”
荼蘼顺着她的视线朝着那只白玉瓶看过去,这是陛下今早遣人送来的,说是北离国君到访送来的贺礼。靖安帝知小女儿偏爱侍弄花草,便从一堆稀奇古玩中挑选出一只花纹巧夺天工的羊脂玉白瓷花瓶赏给她。
花瓶玉质细腻,色泽怡人,若是折上几枝红梅装点,红白相映,必定是极好看的。只不过外面天寒地冻的,公主这时候提出要外出折花,显然也有被她说中了心事,而且不想让她继续说下去的缘故在。
荼蘼并不拆穿,清脆地应了一声:“奴婢遵命。”而后便去为她准备外出的衣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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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折下一枝梅花,穿着雪白狐裘的少女怀里搂着一簇红梅站在雪地里,她生得杏眼桃腮,身段窈窕,晶莹雪花落在她的头顶,发梢,以及浓密纤长的睫毛上,只是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便是道极其悦目的风景。
陆怀袖将怀中抱着得梅花放到鼻子底下嗅了嗅,只觉一股清冷的梅香沁入心脾,使得她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喟叹。
少女正嗅着那股氤氲馥郁的芳香,站在她不远处的荼蘼忽然发出一阵足以绕梁三日的尖叫声:“蛇……蛇……”
陆怀袖被她这突兀的叫声吓了一跳,定了定神后,她顺着荼蘼的视线望过去,果然看到一条大拇指粗细的黑蛇,正冲着一只又白又胖的小白兔不停地吐着蛇信子,发出嘶嘶声。
一般来说冬天是不会有蛇的,因为到冬天的时候,蛇通常是会躲起来冬眠的。可也许是今日气温略高,这条大黑蛇从洞穴中醒来活动,甚至作出了捕食的行为。
陆怀袖眨了眨眼睛,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又化成了水,她不着边际地猜想,也许这条蛇家里余粮吃完了,没有东西了出来找东西吃,刚好盯上了落单的小白兔。
哪怕理智在告诉她要远离,可看着那只即将葬身蛇腹的兔子,她不由得生出一丝怜悯之心,之后便怎么也挪不开脚步了。想了又想,她将怀中搂着的梅枝推给荼蘼,随手捡起一块大石头,蹑手蹑脚的朝着蛇兔对峙的角落走去。
荼蘼接过了一拥而来的梅花,哪能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忙不迭地劝阻道:“不可,不可……”
陆怀袖似乎已经知道了她接下来想说什么,转过身来,伸出食指竖在唇畔,冲着她作了一个“嘘”的手势。荼蘼当即不再多言,紧抿着唇看着陆怀袖继续猫着腰前进,在心中感叹道,公主心地就是好,哪怕是一只兔子,遇到危险了她也不会见死不救。
小公主走到近处,在心里默默的给自己打气,而后举起石头,猛地砸向蛇的七寸,出手稳、准、狠,一点也看不出是个弱质女流。石头结结实实砸中了蛇的七寸,那蛇吃痛地扭了几下,而后很识时务的两三下滑走了。见强敌败走,脱离了危险的小白兔转眼间也消失不见。
大功告成,少女将石头随手丢弃,而后拍了拍手上的尘土,正准备起身,忽然察觉到背后有一道危险的目光,像是一条阴冷的毒蛇爬过她的脊背,让她不寒而栗。
陆怀袖害怕得额头直冒汗,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她努力忽视心底深处传来的那股恐惧,僵硬地转过身子,发现一名面容略显阴鸷的瘦削中年男子正以炽热的目光盯着她。对方外披黑狐大氅,内穿箭袖玄衣,浑身散发着上位者的气势。
见陆怀袖回头,那人还朝她缓缓扯出了一抹笑容,好像要向她证明,刚才她察觉到的阴冷视线只是错觉。
那时的陆怀袖并没有领会到那抹笑容的深意,那是一种猎人看见心仪猎物后的振奋。莫名的,她有些不敢和那人对视,不自在地挪开了视线。
无端想起在清平宫中和荼蘼的闲谈,陆怀袖心中隐隐约约有了一个猜测,不安地咽了咽口水。
想到那人可能的身份,以及他看向她的带有强烈占有欲的眼神,陆怀袖微微变了脸色,只觉得一刻也呆不下去了。她倏然吸了一口冷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而后对着那人有礼有节地福了福身子,之后便拉着荼蘼快步离开了,好像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