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人
安定七年,二月,东越国前将军谭月欢与外族里应外合,劫杀前去金夷和亲的三公主。
事情传入宫中,皇帝大怒,下令将其捉拿
归案。
同年六月,谭月欢逃亡路上被捕。
三天后,谭月欢于闹市街头斩首示众。
金碧辉煌的大殿内,天子高坐明堂,脸色阴沉,目光死死盯着正中央的犯人。
谭月欢跪在地上,双手被沉重的镣铐锁着背在身后,腹部和双臂因打斗而导致的伤口还在不断往外渗血,脸上的擦伤也火辣辣的疼。
良久,龙椅上的人才缓缓开口,话语里满是高傲与得意。
"朕本是念你家族曾立下汗马功劳,决意放你一马,你若是安分守己便也不至于引火上身。"
硕大的金殿内分明人满为患,此时却死一般的寂静,无数达官显贵齐刷刷跪在两侧,有的侧耳倾听,有的窃窃私语,有的微微摇头。
无论是与谭月欢交好的官员,还是与她对立的佞臣,如今在这里看戏的,多半都是来落井下石以求得升官发财的。
谭月欢额头上因剧烈的疼痛而冒出的汗水滴在地面,她不断呼着粗气,忍着莫大的疼痛开口道:"此事…非臣所为,还望陛下查明真凶,以昭三公主在天之灵…"话还未尽,一人便一脚踢来,正中腹部。
谭月欢被踢得直不起身。趴在地上强忍痛意。
踢她的人是刑部的张大人,他指着谭月欢喊道:"这谭月欢本就是罪臣之女,多年前先帝开恩饶她一命,不曾想她却怀恨在心!先帝病逝就对最无防备的三公主痛下杀手!这般祸害不除,以后还叫百姓怎么心安!"话音刚落,周围群臣接连附和。
义正言辞,语气愤恨。仿佛他们指着的是什么杀人嗜血的绝世魔头。
想来我已是大限将至了。谭月欢想道。
三天后,谭月欢便被人拖上了市井的处刑台。
手脚上的镣铐与地面摩擦,不停的发出清脆的声响。
处刑的时间是下午,或许是本就处于闹市区,处刑的过程可谓是座无虚席。
台下的观众也不知她究竟是谁,只知道是个罪大恶极的犯人。他们冲着她的脸啐唾沫,随手捡来的菜根和鸡蛋接踵而至,更有甚者,连女人的月事布也扯来扔。
真是可笑,谭月欢不禁想着:我只是一个与他们毫不相干的犯人,他们都可以这么义正言辞地批判我,如此随波逐流…
刽子手将磨好的刀握在手里,按照流程进行处刑开始前的例行询问:"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谭月欢干裂的嘴唇张了张,她知道没人会在意她说了什么,便摇了摇头,最后什么话也没能说出口,下一秒,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她愣了一下,直到喉咙传来了撕裂般的疼痛,才意识到那声惨叫竟是来自于自己。
谭月欢的右臂被刽子手砍下,顿时鲜血横流。谭月欢的右手曾手握兵器斩杀无数蛮夷,她靠着它镇压了数次□□,可现如今,昔日的英雄却被人绑在市井,曾保家卫国的右臂被人砍下最后落入野狗口中。
右臂被砍下的痛苦还未得到缓解,谭月欢感到左肩又是一阵刺痛。
紧接着是右腿,再是左腿。
谭月欢的惨叫声从未停止,纵使她久经沙场,但这般骨肉分离之苦也是前所未有的,只不过,叫她真正绝望的却莫过于此。
谭月欢的四肢被尽数砍下,此时的她连说话都困难,长时间的缺水和剧烈的喊叫让她的喉咙疼痛不已,猩甜的味道充斥着她的口腔,她知道,自己大抵是吐血了。
谭月欢的精神随着失血过多开始恍惚,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朦胧,耳朵也渐渐听不清外界的声响,只依稀记得远处的一抹大红色,和混杂在混乱人声中的唢呐声。
谭月欢突然意识到,原来,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啊。下一瞬,冰冷的刀尖裹挟着血腥砍向她的后颈…
谭家,本是武将世家,却不曾想出了两个罪大恶极的叛徒。
从前最为忠心的武官,如今双双受到处决,所谓的镇国将军府也成了市井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谭月欢死后,人们渐渐淡忘了这位叛国的将军,只剩下少年们最爱去的茶馆里,说书先生一遍又一遍地讲述改编过的戏码。
或许有些事,从一开始便注定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