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形
师出同门。
撄宁抹干净手,攥紧他袖口,聿清身子往左偏,她整个人便随其向左挪动,往右,又向右挪动几寸。
聿清无奈,忍俊不禁:“莫慌,我们皆名属鹤清宗,是万万吃不了你的。”
一名女弟子亦爽朗大笑:“胥风,还不速来赔礼道歉!瞧给人家小姑娘吓的!”胥风即方才抱剑少年。
其实无需多介绍,鹤清宗作为太玄大陆第一大宗,其白袍红绳腰封的标志性宗门弟子服,七岁孩提尚知。可眼前怯头怯脑的小姑娘一副懵然无知的模样。聿清好笑之余又稍显诧异。
和亲宗?什么玩意儿?
撄宁心里犯嘀咕,分神之际,聿清已侧身让开。今日这张砸过浅坑、滚过泥水,命运多舛的脸,便猝不及防暴露在众人视线中。
她脸上污泥满面、泥垢结块,唯有一双眼睛尚算明亮。
然待草舍众人看清她,脸上笑意霎时僵硬,室内倏地陷入一片诡异岑寂。
唯有烛火哔剥声间歇响起,风急雨骤,豆大火光在凛风中急速摇曳,愈发熹微。
“大师姐……”
沉默中,有弟子失声短促低呼,他禁不住吐出几个字,随即“啪”一声,烛火终于不堪风摧折,整间屋舍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他的话音转瞬被滂沱雨雾淹没。却几乎立时在人群中掀起惊澜大波。
胥风起身扶正蜡烛,复又点燃烛火。他面若冰霜,秉烛走向前,俯身捏起撄宁的下巴,扬手揩掉她脸上的泥垢,借着灯火细细打量。
这一细看之下,众人愈发觉得不是错觉——为什么?为什么在这穷乡僻壤的黑泉镇,竟能见到几乎与大师姐长相别无二致的少女?他们情急下瞧向聿清,却见那永远温润得体的大师兄聿清,在看清她脸的那一瞬,眼尾霎时泛出酸涩的红痕。
他唇口轻启,几番停顿,却并未发出任何声音——
卜云俪。
鹤清宗已十数年未有人提及。这位有着令人艳羡的身世及卓绝天赋,同辈间最早步入“无涯境”四阶,却过早陨落的仙门新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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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姐?
什么大师姐,我什么时候成了他们的大师姐了?梦里吗?!
撄宁一向脸比城墙厚,此刻却也被他们这副见了鬼的神情,搅得忐忑不安起来。
她思绪漫无边际,扭开下巴,躲过胥风的手,攥紧湿漉漉正淌水的裙摆。低头避开视线,硬着头皮赤脚往角落里钻。
身侧忽伸来一只手,箭袖泠泠泛出森然冷光,胥风手腕一翻,指下用力,猛地掐住了撄宁的脖子。
撄宁止了步子,被拎小鸡仔一样被迫双脚悬空。这种窒息痛苦的感觉,让她的脸几乎一瞬间涨红发紫。
胥风一手还稳当当握着烛台,他雪色遮脖束领上缀的一只玉扣,正与左耳垂吊下的掐金耳珰相得益彰。
此刻懒散尽褪,神情冷峻,盯着她的眼神中,杀意骤起。
声音也同长相一般死水幽深。
他咬牙切齿地问:“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