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气

异形消失后，笼罩于村镇上阴沉厚重的压抑感随之消散。雨过天晴，晨风徐徐，弥漫空气中糜烂腐臭气息四逸，众人皆有些恹恹。

接下来要做的，便是再探寻有无遗漏异形，回宗门禀报长老。

趁给撄宁包扎的功夫，一张娃娃脸的小少年蹲在门前苦着脸抱怨：

“雾锁宗的人怎么还不到，他们不最喜折腾异形，拿去烧酒喝么？那些酒囊饭桶到底干什么吃的，竟然还得劳烦我们鹤清宗小辈出手。”

旁边一位弟子扬眉：“你不知道？”

“什么？”娃娃脸迷瞪双眼。

“前阵子鸣镜长老不知抽了哪门子风，扬言捣鼓出了一丸能在男女间自如切换的丹药。鸣镜长老，你知道的吧？要能哪日有谱儿，太阳都打西边出来了。

“因此数日过去，众弟子无一敢以身试险，鸣镜长老便自个儿眼一闭心一横，将丹药吞了！”他挤眉弄眼，“结果你猜怎么着？这丹药起效了，但也没完全起效，她现在成日粗着嗓子，动不动就想袒胸露乳，逢女弟子便摸小手写酸诗调戏，众弟子被扰得不胜其烦，偏她还变不回去。现下所有弟子都整日闭门不出，苦心炼制解药。”

“看见没？鸣镜长老为劝学，苦心孤诣到令人发指啊……”

娃娃脸惊呼：“鸣镜长老竟用心险恶至此！”

撄宁听着，觉得雾锁宗有这样一个稀里糊涂的长老，可真是捡着鬼了。

灵丹妙药对撄宁这具身体毫不起作用，聿清为撄宁清理伤口颇费了一番功夫。他垂眼，轻轻将撄宁脖子上的瘀血化开。

撄宁“嘶”一声，聿清便笑骂道：“胥风，你手下也忒不知轻重。”

胥风垂眸抱剑，像是没听见，睫毛都没动一下。

撄宁了然，他们这是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儿呢！

那几名弟子还在八卦，聿清起身将瓶瓶罐罐收好：“坛尘，允司，不可妄议长辈。”

“大师兄，我只是陈述事实。”号称“百晓生”的坛尘有些不服气。聿清大多数时候没有大师兄的架子，闻言也只是无奈笑笑：“那你们私下说，别叫我知晓，否则我可里外不是人。”

他笑着将芥子打开。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刻钟，撄宁亲眼目睹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分赃”——上百具异种尸体被分成十数份纳入各弟子腰包里。

聿清还在一旁面不羞脸不臊，振振有词：“拿它们自行去跟雾锁宗换灵丹吧，也算变废为宝了。”

好一个变废为宝。

撄宁几乎要忍不住为他的厚脸皮鼓起掌来：“！！！”

她看着漂浮在空中满屋子残肢断臂、破瓢脑袋，以及兴奋欣喜之情溢于言表的众人，一时无言。

聿清被她这瞠目结舌的模样逗得有些想笑：“怎么，你也想要？”他眉目清朗，唇角微弯，下唇上有一瓣桃花花瓣似的胎记，一笑起来花瓣舒展，便如春风拂面。

——如果忽略他正手上抓着一只死不瞑目、流脓生蛆的大脑袋的话。

撄宁忙摆手，果断拒绝：“不了，不了。”要不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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聿清便不再多言，他们简单收拾后又轻装上路。撄宁缀在最后亦步亦趋。

黑泉镇位于群山环抱的沟壑之间，抬眼望去上窄下宽，天际漏出的一线光亮黯淡，因此镇上常年湿寒阴冷。撄宁抱紧双臂，峡谷间风疾势猛，她穿得不多，冷得直打寒颤，艰难在泥泞潮湿的地上挪步。

四象图墨灵昨日躁动一夜，已耗损过度陷入昏睡。眼下他们是要往黑泉镇最深处走，亲身查探是否还有漏网之鱼。

噬雨冲刷一夜，所行之处相连村舍皆消融瓦解，倒塌在路边，黄绿色腥臭黏液聚股流入路中，撄宁每走一步，便牵扯一大滩粘稠泥水。

“这清水镇怎会灵气匮乏至此？”有人打了个哆嗦。

越往深处走，越潮湿阴暗，原本寸草不生的镇上，被一大片怪异扭曲的青黑藤蔓缠绕，藤蔓如活物在地上“滋滋”匍匐爬行。

几可蔽日的腥花垂下巨大蠕动的口器，短小的触须从其中兴奋地伸出，甚至露出了口器中细密的牙齿，牙齿缝隙间滴下混浊的黏液。这些变异的花藤亦是灵气极度匮乏时的产物。

允司绕开地上如蟒蛇般想缠绕上来的藤蔓，说道：“那么多异形，镇上的村民一夜之间甚至全消失了，可却一点风声也没有，如果不是大师兄用两仪盘勘探到这里灵气有异，只怕清水镇这时早已被祟物盘踞了。”

“这真不是有意为之吗？”

撄宁没见过这么恶心庞大的生物，置身其中，仿佛被巨物窥伺，有一瞬头晕目眩的心悸惊恐。其他人亦不好受。聿清施展了一层水蓝色的灵气球，将他们包裹其中，众人沉重压抑的呼吸稍缓。

他点头：“此事确实蹊跷，我已先一步借乾坤镜禀报各长老。”

腥风吹过，撄宁不敢抬头看花，攥紧初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