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本恶

凝固的东西开始松动，有股力量在往里钻，微弱的波动缓慢、艰难地向沈喻琪逼近……突然一只手抓住她的胳膊，她麻痹的感官一下被唤醒：那只手的温度，周围液体的冰冷，还有濒死的痛苦。护罩顺着那个人的手臂传过来，包裹住沈喻琪，让“油膏”无法再往她的鼻孔嘴巴里钻，巨大的拉力开始将她向上拽，抵抗着“油膏”牵扯的力量……

沈喻琪像一个刚被生产出的幼崽，浑身裹着粘液无力地掉出洞口。

那个人将她扶到一边，拼命擦着她的脸，手心贴在她胸口开始施法。

空气一下涌进鼻腔，沈喻琪猛地长大嘴巴，狠狠呼吸一大口，随后开始剧烈地呕吐，那些“油膏”像逃命一样从她的五脏六腑里冲出来，沈喻琪吐得眼泪直流。

旁边的人慢慢摸上自己的胳膊，很久才发出声音。

“莞初……”

沈喻琪在模糊的意识中听到天使的声音，怀疑自己是不是终于死了，终于到了真正的天堂。天使抹开她眼睛上的秽物，沈喻琪睁开眼，残留的“油膏”流进眼睛里，一下刺激出眼泪。

“师姐……”

她委屈地弯下嘴角，无力的她倒在师姐肩膀上，哭得稀里哗啦。师姐抱住沈喻琪，双手贴住她的后背，湿润的眼睛开始发亮。没一会，沈喻琪身上散发阵阵蒸汽，身上的“油膏”逐渐消失……

“莞初。”

师姐很快整理了心情。她拖着沈喻琪的脸，擦掉她脸上不停流出来的泪水。

“我们不能在这久留……”

沈喻琪开始控制自己的抽泣，她瞥向周围奇异的景象。

“这里是神荫吗？”

“神荫？”

师姐突然露出笑容。

“不是。”

沈喻琪久违地看到她不轻易展示的笑容，眼泪又一阵翻涌。

“真正的神荫，只有天尊和清铉仙君能进去，这里是丰泽池……”

师姐很快变得严肃。

“是天尊用神器炼化复体的地方……”

直白的情绪突然在师姐脸上涌动，在她眼里闪动着几乎叛逆的神色。

“他复刻出完全服从于他的小仙，再把那些不听话的老仙人诛杀，用这里造出的复体替换……仙族早已鱼龙混杂，面目全非了……”

这些蠕动的触角缠绕在一起，隐蔽的深处偶然出现一丝缝隙，露出一串丰盈饱满透明“卵”。数量庞多的触角蜷缩成不同的团体，严密保护着看不见的无数串“卵”。沈喻琪在高处，终于看清这个庞大的孕育场。她不禁感到荒唐，作为天神，最应该以维护天道为己任，却有了改造自然的野心。她也终于明白了仙君把她“送”上来前说的那些话——他想要复制一个自己，完全服从于他的莞初。沈喻琪恶心地反胃。

师姐低下头，眼神黯淡。

“从升入仙族，我每日规矩修行，唯命是从，心里没有一丝多余的念头，帮仙君做了许多罪孽深重的事却毫无知觉，甚至自以为走在正道上。直到有天，胸中突然出现一股抑制不住的怒火，它发不出来，在心头反复煎熬我，直至我痛哭流涕，痛不欲生……那一日，我终于明白，我不过是一只牵线木偶，那些在我心中拉扯的丝线反复将血肉割裂，终于老化断裂……我终于明白，我也只是一个被造出来的复体。”

沈喻琪不知道这里的复体如何定义，就算师姐真的是复体，也绝不是什么简单的复制品——她爱师姐，每一个人被爱的人一定是独一无二的，这是爱最伟大的证明。她不知道要怎么传达，只是拼命地摇头。

师姐看着沈喻琪的模样微笑道：

“不说这些了。”

她扶住沈喻琪的肩膀。

“莞初，你魔族有两个朋友上来救你了，他们在清铉宫等你。”

沈喻琪瞬间愣住，她委屈的脸又皱在一起，豆大的泪珠流出来。

“他们还活着……”

师姐抱起沈喻琪飞下触角，将她带到一处出口，交代她顺着隧道就可以到达清铉宫的正殿，他的朋友在她房间等着。

“你和他们汇合之后就回魔族。”

师姐贴到沈喻琪跟前。她表情已经变得冰冷，只眼里还留着一丝温柔的神色。

“好好照顾自己。”

师姐说着永别一样的话，转身御剑，朝着她来时的那个入口飞去。沈喻琪没有犹豫的时间，转身奔向隧道的尽头。

清铉宫一如既往安静，沈喻琪钻出隧道，看着她曾经日思夜想要回来的地方，回忆在熟悉的角落闪现，一切已物是人非……但并不值得惋惜，她爬出隧道口，冲了出去。

她跌跌撞撞跑回自己的房间。影重突然从角落里冲出来，抱住了她。

影重看见沈喻琪两个断掉的手腕，一下泪流满面，号啕大哭起来。沈喻琪却是另一副表情，她头紧紧贴着影重，虽然摸不到，但她脸和手臂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