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端
大雨连着下了两日,第三日清晨天还未亮,雨势稍小了些,晏扶余接到宫里来的圣旨,要她进宫。
她闭着眼坐在妆台前,任由几个侍女在她脸上倒腾。
“殿下请起身换衣。”
晏扶余应了一声,没动,侍候的人不敢催促,谁都知道公主殿下的起床气吓人,没人敢去触霉头,阿笙恰巧端着粥从外头进来,见状径直走到跟前将人喊醒。
“肃帝本就怀疑你有不臣之心,你还一天天的嚣张至极,真不怕他哪天急了给你砍了。”
晏扶余迷迷瞪瞪地睁开眼,“不怕,我还有个免死金牌保命。”
“你今日是要去宣政殿的,御史台的人本就对你不满,若是让他们等久了,那群老头能用唾沫淹死你。”
晏扶余打了个哈欠,起身示意侍女过来换衣裳,满不在乎道:“肃帝此刻案头的折子恐怕一半是杀我的,一半是骂我的,他去烦吧,我又看不见。”
阿笙一听这话就知道晏扶余是带着气的,嘴上说着不在乎,其实心里在意极了。
晏扶余这人,御史台的那帮人指着她的鼻子骂她什么都无所谓,但决不能牵扯到将军与将军夫人。
肃帝那日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无故将她喊进宫,骂了她一通,末了竟将御史台的折子扔到她跟前,上面赫然写着,大将军一生英明毁于珵景公主。
晏扶余那日回来将自己关在了屋内一整日,出来时,便问她:“阿笙,我是不是真的堕了我父母声名?我是不是做什么都是错?我是不是应该就这样做着珵景公主?”
阿笙望着眼睛通红的晏扶余,知道这人定然是哭过了,她轻轻将人抱住,道:“你若是真的只做珵景公主,那才是错,才是真的堕了将军府威名。晏扶余,你可是荆南的‘小福星’,他们都在等着你回家呢。”
她是在晏扶余十四岁时被师父派来保护晏扶余的,起初她见这姑娘伶牙俐齿,睚眦必报,手段狠绝,以为是个独立张扬的,但接触下来,才发现这就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小奶猫。
阿笙接过侍女递来的衣裳,给晏扶余穿戴整齐,劝道:“一群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了,别跟他们较真。”
晏扶余垂眸,低声道:“年纪这样大,却只长眼睛不长心。”
肃帝不信任她,又忌惮晏家的鹰卫,那么她便不能再有个好名声,所以这些年她干过无数混账事,京都无人不知她晏扶余心狠手辣,谁没有背后骂过她,可谓是声名狼藉。
“别将那帮老头惹急了,要是真有个人豁出去死谏,肃帝恐怕真会顺势除了你。”
晏扶余应了一声。
阿笙又将粥端给她,用手试了试碗壁,“刚好入口,吃了便去吧。”
晏扶余坐在桌前,小口用完,阿笙将一颗小瓷瓶给她,“若有不适,便含着。”
凌安侯府一事,晏扶余毕竟也只是凡胎□□,尽管贺岁湫在路上就给她处理了部分伤口,但仍旧失血不少,再加上她本身就体弱,今日又要耗费心神,身体定然要扛不住。
晏扶余接过瓷瓶仔细相看,“是甜的吗?”
“外面裹了层糖衣,里面加了甘草。”
喝完粥,晏扶余精神了不少,她笑眯眯道:“就知道你舍不得我吃苦。”说完又想到自己每日还得根据时辰喝药,于是问到:“今日吃了这个,还需喝药吗?”
“当然。”阿笙坐在她对面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晏扶余不爱苦的东西,因此房里茶水壶里放的都是烧开的白水,“所以早些回来,过了时辰,就得加量了。”
晏扶余瞬间垮了脸,“好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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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扶余乘着马车到宫门时,早朝刚下,不少官员往外走,见到晏扶余,有的微微点头算作行礼,有的避如蛇蝎。
晏扶余看的有些好笑,不甚在意地逆着人流朝宣政殿走去,刚到门口,便听见里面传来肃帝震怒的声音,她脚步微顿。
守在门口的平德见到晏扶余,笑着上前行礼,“殿下可算来了,御史台和三司的大人们都到了。”
他边说边引着晏扶余朝里走去,在最后又提了一嘴,“王爷与四皇子也在里头。”
“多谢公公。”
晏扶余一进门先见到的是跪在中央的陆临安,她嘴角勾着笑,走到他身边站定,朝着肃帝行礼,身侧的陆临安身子一抖。
肃帝摆摆手,“你且来说说凌安侯府一事。”
晏扶余扫了一眼周遭的人,视线在大理寺卿林鸣川身上多停了一会,才又看向肃帝,“臣女查到了些东西,并将其交给了大理寺,却久久未听闻动静,于是只好亲自动手。”
她起初将东西交给大理寺,一方面是想按着大宣律法来办,一方面是想试探肃帝对她的态度。然而等了半月毫无动静,她便明白了肃帝的意思,这是逼着她在众人眼里继续“坏”下去。
说不在乎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