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非典
2003年,对我来说是特殊的一年。17年后的2020年又是特殊的一年。先说说2003年那一年吧。 过得异常艰难。总结来说就是这一句话。那一年,我上初三,一直住校。本来还可以去市政府的食堂里或者是街上吃饭的我们,因为非典的缘故,一下子没有了饭点儿,所有的饭店全部关门,食堂也全部不对外开放,学校里面又没有伙食,我们圈在学校里又不让出去,吃饭成了很大的问题。别的同学,隔三差五地父母会托人去送吃的,我没有。我唯一的食物就只是我们学校门口守门的老头那儿买的方便面。那个东西我吃了半年,吃出了一身毛病。 整个非典期间,我的体温一直偏高,经常接近38度。脖子下面长脓包,老师给我找了一个医院,我去治疗。那个医生看了看,直接一针管下去,抽出来一包脓水,也不给打麻药,那个疼劲儿没法儿用语言形容。因为一直温烧,需要打针输液,我就得每天下午放学去输两瓶药水。身体弱,身边也没有亲人,有时候饭也吃不上,一个同学看不下去了,那时候就经常去给我送点吃的,顺便把老师布置的作业告诉我。因为要写作业,就经常得左手扎针,手背都是青的。 初一初二年级的学生都放假了,我们初三也放了几天假,校园里进行了大面积的消杀,每一个角落都喷了消毒药水。那些人穿着防护衣,走在学校的每一个角落,非常仔细地喷洒消毒水。那个时候,学校的所有人都离开了,而我没有地方可去。家离得远,回去了估计也来不了,学校随时会通知上课,但是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上课,并且疫情防控很严,老师还担心我回家了,估计就来不了学校了,我就只能守在学校里。 消杀结束之后,大部分的时间,学校里死一般的沉寂,没有一点声音,整个校园没有一个人。大门口有一对上了年纪,守着大门的夫妻,门也一直都是锁着的。那个时候也没有手机,电话还是用的校门外面的插卡公用电话,我成了一个被世界遗忘的人,一个人成了一座孤岛。 有时候,我会一个人搬个凳子到宿舍的顶楼去坐一坐,冷眼望着整个空荡荡的校园,这里成了我一个人的城邦。安静望着校园的时候,我不知道该想些什么,那一年,十六岁,一种巨大的孤独感将我吞没,我却无所适从,不知所措。 有时候,我会一个人在校园里晃荡,从学校的这一头走到学校的那一头,再从学校的那一头走回学校的这一头。看遍了学校里的每一个角落,学校里的每一棵树我都仔细观察过。我会望着阳光下的树叶发呆,那些发着光的叶子在微风里不停地摇曳,而我十六岁的生命困守在这一个地方,一个人坐一座牢。 除了饿的时候泡个方便面吃,其他的时候写写作业,看看书,也不会一直都看,眼睛也受不了。那时候的初中学校里也没有什么图书馆,只有那几本教材书,翻来覆去看。待得太难受、太苦闷的时候,我就只能在校园里晃荡。内心总是被一些悲凉的东西包裹着,直到现在,我依然保有那时候留下来的冷眼看世界的习惯。直到现在,我依然认为有围墙的地方就是牢狱,总是想脱离有围墙的地方,去看到更广阔的世界。 我一直想待在学校里,可能还有另一个自己看不见的原因。只有在学校里,我可以安静的学习,家里是没有学习的环境的。回家会更心累。父母出门打工不在家,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弟弟妹妹都还小,总是有操不完的心,处理不完的事情和干不完的活。从小干到大,干的够够的,也脱离不了那个家。父母把所有一切都扔在家里,他们只管出去赚钱,以为只要赚到了钱就可以解决一切难题。 所以我们一直物质上并没有什么为难的地方,但是内心都是有缺失的。总是感受不到爱和温暖。一个人待在校园里的时候,我有很多事情想不明白,但是也没有人告诉你答案,整个人都有些冷漠。 也许那个时候就已经涂抹了我生命的底色———孤独与流浪。 我是一直流浪的人,将要去往下一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