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酪糕
容嬅记得上一回来大慈恩寺,是为着溧阳的事。溧阳是灌了药后,被楼庄送到大慈恩寺关押的。容嬅早在隔壁厢房等着,想和溧阳说几句话。
一场再寻常不过的筵席,父兄皆被赐死,溧阳亦从县主跌落至庶人,还灌了哑药,在这寺庙中关到死亡。
中间关窍她永远都不会明白,所以容嬅推门进来,她满腹“委屈”与“怨恨”,想扑上来,却被旁边的两个婆子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昨夜华服,今日囚衣。昨夜众人簇拥,今日连最低贱的婆子都能欺到她头上。溧阳县主不论在哪儿,都有人挣着捧着,何曾落到今日这种境地?
容嬅那时冷冷地看着伏在地上,面目扭曲的溧阳,说着溧阳最不想听的话,“这些年,容季贪污,容珖欺男霸女 ,做了这么多恶事,他们死得其所。”
溧阳恼怒,她向来都认为这天下是容家的天下,任何东西都得为容家所用。所以阿耶拿了那些田产不过是用了自己的东西 。就算那些贱民没地种,饿死了,也应该高兴,为承德亲王府去死,是他们的福气。
“看来你还不知道为什么容季贪污这事做的私密,但最后还是被发现了。你猜是谁告的密?王氏?郑氏?还是卢氏?”容嬅边说着,边看溧阳的神情。
溧阳只愤恨地盯着容嬅,若眼神能杀人,恐怕大慈恩寺都得血流成河。
“怎么?生气了?不如说说别的?许敬之离开长安前找过我,想听听他说了什么吗?”
听到“许敬之”三个字,溧阳瞳孔睁大,恶狠狠地瞪着容嬅,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想要从地上爬起来。
“我偏不说与你听。我觉着,应该不会有人爱上差点断了他科举之路,害他阿娘抱病的人。溧阳,你觉得我说的对吗?”容嬅对溧阳扣押许敬之这事儿十分鄙夷。楼庄查到溧阳在外头养的男宠也有数十 ,所谓情深不过如此。
至于许敬之找过自己,这话是诓溧阳的。以溧阳的所作所为,按照律法,不至于死罪,可又怕她流放时乱说话,所以一副哑药保她性命。
在这庙宇里,关上几十年,失去锦衣玉食的生活,对溧阳而言,和死了也没有什么区别。
容嬅本意也不是来对溧阳奚落一番,方才寥寥数言,她已经得到了想知道的东西。只是实在看不过,才出口讥讽。
吩咐好两个婆子好好照看溧阳,她出了牢房,瞅见楼庄在大慈恩寺闲逛,后又去了姻缘树下,接过了小沙弥给的红绸。
写了什么呢?这样专注,连自己在他身后都未曾发觉,从树上下来,像做贼似的。实话也不肯说,非要东拉西扯到魏玠,问些无关的问题。看来,须得仔细“盘问”。
这回去大慈恩寺,容嬅较上回认真打扮了一番。锦书为她选了天缥色窄袖短衫和石青色曳地长裙,长裙上绣了一簇簇君子兰,风雅高洁,与苍竹正是相配。今儿还梳了倭堕髻,戴了云雀纹样的两股银簪,走几步,雀尾珍珠摇曳,落落大方。
楼庄今儿穿了一身黛色圆领袍,细看衣摆上有竹叶的暗纹。衣裳是燕北选的,衣料较平常软,平添几分俊逸。
按照约定时间,楼庄牵着乌骓在兴庆宫附近等候。被迎面而来的容嬅目不转睛地瞧着,楼庄还有些不习惯。
容嬅脚受伤后,许久未跑马,这种驰骋在天地间的感觉远比憋闷在宫墙之中舒畅。
到了大慈恩寺,容嬅带楼庄去见了容恪的生母和太妃。太妃喜好诵读抄录佛经,起初在宫中开辟佛堂便可,她坚持来大慈恩寺礼佛。
所以二人见到和太妃时,和太妃正在品茗读经。衣裳素静到底,发髻仅插了一根玉笄。
“和姨母安好。”容嬅行完礼后,楼庄也紧跟其后,“太妃万福。”
“小满,你来了,过来坐。”看到来人是容嬅,和太妃很欣喜,直接唤了她的乳名——小满。
“这位是?”和太妃第一回见容嬅带了外男过来,十分稀奇。粗略的打量了楼庄,二人站在一块儿,样貌上倒是登对。只是不知面前的男子有无一官半职,品行如何?
楼庄还沉浸在公主生辰在小满,所以乳名也叫小满的思索中,被点了名后,愣了片刻,答:“臣名为楼庄,目前在殿前行走。”
容嬅连忙解释:“姨母,近日不太平,御风和锦画不在我身侧,恰好昨儿在紫宸殿遇上了楼将军,得知他休沐,便请他护我周全。”
“沉碧,给大将军看座,再拿些八宝糕来。”和太妃使唤身边的一等宫女沉碧给楼庄搬了把椅子。接着唤容嬅坐在小塌另一侧。
“有些日子未见了,陛下可还好?”和太妃和容郇生母贤太妃是亲姊妹,容郇唤她姨母。容嬅与这二位太妃素来亲近,便也唤姨母。
“都好,陛下身子康健,勤于政务,不负阿耶所托。恪儿在崇文馆读书,十分用功。江都亲王的小孙女儿怀乐也去伴读了。”容嬅拍了拍和太妃的手,示意她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