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中）

容郇都会这样问一句，夸完看赏后，后宫还是空荡荡，倒叫这些臣子羞怯难安。所以今日这一问，在座众人几乎习以为常。

“批云似有凌霄志，向日宁无捧日心。藤花之可敬者，莫若凌霄，你师从何人?”容郇问。

凌霄再度稽首，道，“回禀陛下，妾师从吴夫子。”

“很好，吴夫子博学，德才兼备，又有玲珑心肠。你想要何赏赐?”

只待凌霄说出，为女学求一赏赐，七夕宴就可进入武艺比试，知道容郇安排的，猜测三人之中，谁能拔得头筹。不知其意的，把筹码给了楼庄，或是张德豫。

“妾曾受公主一饭之恩，愿在紫宸殿洒扫侍奉。”凌霄向容郇行了拜礼。

此话一出，众人寂静，面面相觑，热闹的气氛顿时凝固。头一回见如此胆大的。魏玠在官员之首位，端起茶碗，朦胧热气遮住他的双眸，凌霄的话似乎与他并无多大干系。

楼庄知道女学是端淑皇后一手操持，以后容嬅接手。这些穷苦女子在女学中都能学到傍身的本事，世道再艰难，也能凭着本事活下去。

起初似容季那样的大臣们强烈反对，为堵众人之口，女学所费来自端淑皇后的私库，后来又多了一项赏赐的名头。

容郇每回夸赞后，都会赏赐古玩字画，连带大量金银。有这样的名头，大臣们也不会多嘴。所以凌霄这样做，实在不厚道。

再有，宫中女乐师，舞姬出自女学，人品必须端正。众人都知容郇后宫空虚，现下难免会有旁的猜测。

方才容郇夸赞凌霄之志，以及吴夫子的玲珑心肠，凌霄就闹了这一出，还提及容嬅的一饭之恩，不知是在打谁的耳刮子。

即便如此，容嬅依旧不显怒容，一言不发，留住体面。楼庄担忧地看过去，突然瞥见锦画紧握配剑。锦画性子烈，怕是此刻想给凌霄一剑。

“既然如此——”容郇声音起，

魏玠便放下茶碗，使得嗑在桌案上的声音显得刺耳。

“进德，让她在外殿洒扫，你即刻把人带过去。”容郇的声音冷似寒冰，仔细听，能察觉到一丝阴郁。

进德领了口谕，立即把凌霄带了出去。

容嬅转身打圆场，“陛下，宴席每年都是吟诗作赋，难免单调，今年倒是不相同，加了武艺比试。陛下慧眼识珠，不妨看看。”

说罢，容嬅击掌二下，御风得令，将比试用的台子显露出来。这台子搭在水旁，更加考验比试者的能力与性子。

张德豫看见台子，心里直痒痒，这台子还是他监督人搭建的，本想着和其他弟兄能切磋一番，结果今早在值班处吃早饭，听楼庄说今儿的宴席，让坐在那儿的去比试，殿前卫有实职的几位将军只需“老老实实”保护陛下和公主。

张德豫不甘心之余，如临大敌，宴会上不敢松懈。

那三位郡王不负所托，在众人衬托下，大放光彩。容郇不遮掩，直接朝贡觉玛发问，“公主平日看惯了摔跤，难得见我中原的武艺过招，方才三位郡王的比试，公主觉着如何?”

贡觉玛平日虽心气高，处事手段狠辣，但关键时候绝不愚蠢。容郇的意思她再听不出来，真是有愧于吐蕃。梅朵佯装倒歪了酒水，洒了几滴在贡觉玛的牛皮靴上，引起了动静。

贡觉玛连忙表示歉意，“方才婢女不慎将酒水打湿了我的皮靴，请陛下容许我去更换。”

容郇摆手，准了贡觉玛的请求。她一走，场面又活络起来。

......

“欺人太甚，大邺皇帝看不上我也就罢了，竟然随意寻了几个闲散宗室打发我。一个贱婢，也敢爬在我的头上，当众寻我晦气。”贡觉玛脱下皮靴，恶狠狠地甩在地上。

容郇以政务为由，百般推脱和亲事宜后，转头又允了凌霄去紫宸殿洒扫。贡觉玛觉得，在容郇眼里，自己怕还比不上一个婢子，这种“奇耻大辱”她哪里受过。紧接着，又派了三个宗室打发自己，贡觉玛越想越委屈。

“哥哥真是拎不清，我看他在对席，只顾着看那些个官家小姐，也不帮我说句话。我要写信给阿爸，告他一状。”

“公主稍安勿躁，要是咱们进不了宫，还可以选身份高贵的亲王。”梅朵怕贡觉玛声音太大，隔墙有耳，所以及时安慰她。

“要是做不成皇后，我便选个自己喜欢的。”贡觉玛换好皮靴，自己推开屋门，放才的愠怒荡然无存。

梅朵在她身后，神色不明，她是拉鲁派来服侍贡觉玛的婢女，自然不会向着贡觉玛。

回到席间，台子上又是一番缠斗。贡觉玛换靴期间，司马郅斗胆上前，请求与其中一位郡王切磋。容郇不驳他的面子，允了他的请求。现下二人正切磋的难舍难分。

不知怎的，司马郅右手一松，手中的剑朝席上飞去。贡觉玛进来就看到这一幕，一时间，慌了神，不知该往哪儿去。方才她走的快，梅朵被甩在后头，也来不及将她拉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