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主
举棋的所长身上。
他会选择谁?
是元老级别的科学怪人雀后,初露头角的寒门贵子至礼,家学渊源的名门二代闻彻,屡立奇功的青年学者方哲,还是风口浪尖上的海归精英原野?
下午,所长召集了年初参与“记忆雕刻”基础实验部分选拔的各个赛道的团队负责人,处理欧阳启负责工作的后续展开事宜。
群玉告诉原野她需要参会的时候她尚在家中睡觉。
“我不是请了两天假吗?怎么还需要我去开会?”原野接到电话之后急忙从床上坐起来,从衣柜里随便扒拉了两件衣服穿上。
“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所长今天破天荒地来了办公区,点名要找你。我说你请假了,所长说即使你在病床上,也得把你抬过来。”
“几点开会?”
“两点半,还有半个小时。”
“足够了。”
原野一边赶路一边思考自己跟这个所长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
两年前她决定回国发展,多家企业与研究所向她抛出橄榄枝,而恩师与一位师姐均建议她加入基因工程研究所,理由是多年前的“记忆雕刻”项目不日将会在这里重启,这一前沿的研究领域是每一个基因工程人的梦寐以求。
而原野这一等,就等了两年多。
两年里,她每天不是在实验室里养老鼠就是在操作台上看细胞,填不完的实验记录和开不完的每周例会成了她伟大的梦想中最现实的一部分。
去年末,她终于等到了“记忆雕刻”项目重启的消息,她满心欢喜地投入到一场又一场选拔赛中,昼夜不休泡在实验室里,为了这个项目她拿出了最大的诚意——基因嫁接转移,这是她多年来主攻的研究领域。
她心想,没有任何一项成果会比她更适合这个项目。
可就在检验成果的前一天,培养皿一夜之间全部被污染。
她愤愤不休地想去寻个真相和公道,找出作奸犯科之人,却被所长单独敲打了一笔。
那日,所长将她叫到实验室里,一边安慰她一边表达惋惜。
方入中年的所长疲态尽显,佝偻着背,在各个操作台之间踱步。
他时不时抬起滑落的眼镜,用手扶住镜框,弯下身想让自己看得更清楚。原野看到他明明在颤抖,眼周的褶皱里藏了许多话,最后却只是站在她面前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孩子,可惜啊。我看过你提交上来的报告,想法和设计都是极具创新性的,每一个环节把控得也很好,可惜,折在最后一个晚上了。”
原野一直低头不语,拳头紧紧握着,极力克制自己心中的怒火。
尽管如此,她说话的声音依然忍不住地在颤抖,愤怒、不甘一点一滴地侵蚀着她的理智,她接下来说的每一个字都如同一场海啸后的劫后余生。
“无论如何,我会找到这个人。”
所长背过手,叹了一口气,径自走到窗前。
原野的眼睛灼烧着他的背部,他丝毫没有回应,仿佛这些年的重担落在他身上早已让他不再对任何人的期待予以回应。
实验室中摆满了操作台,原野日日夜夜穿梭其中,操作台上的每一件器皿都曾倒映过她的影子,承载着她的希望和未来,可如今,一排排培养皿像犯了错的孩子一般齐齐整整地摆在她面前,低头认错,为着自己的错误和不成器深深自责。
实验室中如此拥挤,她和所长之间也不过几步之遥,可原野却觉得二人之间的距离远远不只如此:上级与下级,所长与副研究员,权力中心与边缘,这之间隔了千山万里,无数的公道和真心溃败于这长途险滩。
“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这件事情,即使你再可惜,也到此为止了。”所长讲出这话时,语气平淡非常,原野多日的心血与多年的梦想在所长的嘴里不过是一场空谈。
“为什么?”
“所内之事,不宜外传。原野,你要考虑影响。”王所长摇摇头叹息着离开了,留下原野一人在这空旷又拥挤的实验室里。一时间原野有些恍惚,这声叹息到底是为她可惜,还是在叹她不堪教化——需要把话点到这个份上才能让她明白其中权衡。
“影响”两个字一出原野就明白了,成年人的游戏里从来没有是非黑白,多的不过是利弊权衡罢了。今日折她一个普普通通的副研究员,明日便会有千千万万个补上来,而她,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可有可无的棋子,遇事可抛的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