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龙
费力地看清时间——五点十分。还有一个小时二十分钟,还可以再睡一觉。
原野又躺下,感觉身下的床在不断地向外延伸,空间无边无际地拓展,她陷入无端的恐慌之中。
她的脑袋沉乎乎的,像有重物压在脑内。
在她的内部世界里,眼睛睁着,环视无边的黑暗。
而现实中,她眉头紧蹙,紧紧闭合的眼皮子下面眼珠子跳动,像放在窗边的一只烛火,一丝风漏进来,火光灼灼跳跃。
一瞬间,边界从遥远的方向迅疾裹来,她来不及喘息,就被牢牢地束缚,像被裹进了黑暗的茧房。她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受到压制,边边角角也不例外。
这种压迫窒息的感觉放大了原野的感官,迫使她被动地接受更为敏感的痛苦——微弱的声音、意外的抽搐、错位的脊柱、□□的关节和下沉的身体——她无比清晰地感知到身体的每一丝变化。
她感受到力量正在流失,不是从脚尖,不是从头部,而是从她右腿的小腿骨中。
本该密质的骨头内部现在像被虫子掏光了,空空的,剩下一堆白色粉末,成了一根随便敲敲就会发出响声的钢管。
这堆粉末像沙漏里徐徐降落的沙子,从某个地方泄掉。无力感裹挟她的右侧小腿,不断蔓延,直到胯骨。
原野在心中计算了一下时间,想着应该过去了四十五分钟左右。
她对于时间的掌控,有一种天生的、微妙的直觉。
她继续盘算:还有半个小时,睡是肯定睡不着了,继续躺着也是磨人。她觉得应该起来清醒清醒,可是又贪恋这身体怠惰的感觉,就这样反反复复纠结着。又过了大概十分钟,原野才勉勉强强地坐起来,脑袋泄气似的歪垂在一旁,乱蓬蓬的头发打着结,遮在面前。
甫一坐起来,脑海中前一秒还真切的清醒开始虚幻起来,眼神迷离,仿佛刚刚的清醒是臆想出的幻觉一般。
事实是,她根本没有睡上几个小时。一晚上不是在做噩梦,就是在清醒地混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