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此烛夕(2)
头,将手中卷轴展开:“看来,我们首先要找的,是画面中心点。”
他们点数着八角高台的地砖,寻到正中心那块地砖后,又在黑白卷轴上同样寻找到中心点,将上面的黑白格子以墨汁转描到地砖之上。
等卷轴上那幅山河图案原原本本地出现在高台上之后,阿南以流光牵住檐角,一个旋身上了彩绘藻井,晃亮火折将那盏三十六头琉璃灯点亮。
朱聿恒熄掉了提灯,暗夜中只剩下琉璃灯光照彻高台。
三十六盏琉璃灯头彼此折射,光辉重叠映照,一朵巨大无比的青莲映在下方的地上,青莲上几颗特别明亮的光斑,如露珠般在那幅山河图上闪耀。
阿南从从穹顶上跃下,和朱聿恒并肩站在这朵巨大的青莲灯影之中,屏息静气看向那几个地方。
长城内、黄河边、东海畔……
他们曾经历过的那些巨变,都清晰地出现在这副简略的地图之上。
除此之外,还有西北弯弯一泓白线旁的一点。
阿南与朱聿恒一起站在灯光下看着这一点,想着曾在顺天城下看到的笛子与那句“春风不度玉门关”,问:“是月牙泉不远的玉门关吗?”
“嗯,很有可能。”朱聿恒点了一下头,又转而去看它东面的一点,“这一点,似是贺兰山。”
再往东而去,则是渤海湾中的一点明亮光斑。
“还有一点,似在云南。”阿南用足尖点点横断山的一角,疑惑道,“关先生不是一直在北伐吗?居然在南方也设了点?”
“可惜太模糊了,虽然可以断定大致地点,但却很难定到具体位置。”
阿南道:“毕竟只有三十六盏琉璃灯了,若是七十二盏的话,应该能清晰映照出来。”
“那阵法已经毁在钱塘海下了,琉璃易碎,又被沉埋在水下,如何寻回呢?”朱聿恒抬头望着那些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灯头,皱眉思索。
“渤海之下呀!”阿南脱口而出,“渤海之下的水城既然与钱塘湾下的一模一样,二者必有关联。搞机关的人不会有半分差池,我猜想,既然钱塘湾有,那么渤海湾肯定也有一样的琉璃灯!到时候我们将琉璃灯捞起来,装在这盏灯上,不就能准确地知道阵法所在了吗?”
朱聿恒深以为然:“看来渤海下那个水城,我们势在必行。”
在卷轴上做好标记,灯油燃尽,高台上又陷入黑暗。
将提灯点亮,二人提水将砖上的墨汁痕迹冲洗掉,以免被人发现。
直到一切痕迹都湮没之后,阿南才丢下水桶,道:“还是那个刺客省事,瀑布暴涨将他留下的痕迹直接湮没了,不像我们还要自己清除。”
“刺客所掌握的地图似比我们清晰,就算是白天点燃这盏灯,也能照出痕迹来?”
“这就是对方用眉黛的原因啊。”阿南指指柱子上那个残存的青莲痕迹,道,“远山黛中掺了青金石,能反射微光,在白天的话,用这个是最好的选择。”
说着,阿南又忽然想起一事,若有所思道:“说起这个眉黛,我倒想起关先生那些东西上的胭脂痕迹。傅灵焰与他同为九玄门的人,又同在龙凤皇帝身边,二人不知有没有联系。”
“随身带着胭脂、眉黛的人,多为女子。”朱聿恒将当时在场的人在脑中过了一遍,道,“按现场推算下来,此次在行宫中作案的,大概就只能是她了吧。”
“可刺客分明是用右手杀人,而且衣服颜色也不对呀……更何况,她是怎么从众目睽睽之下,骤然消失的呢?”阿南思索了一阵,见没有头绪,便也就先撂开了,“所有疑问,找到人后就能迎刃而解了,就像我们要是能找到傅灵焰,那一切都不成问题。”
“大海茫茫,她是否尚在人间也是个疑问,要寻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朱聿恒道,“此事还得着落在渤海水下,等我们寻到高台,寻到琉璃灯,一切都会有结果的。”
他们低低地商量着,在深夜的行宫内沿着青石台阶往下走,韦杭之带人远远跟在后方。
瀑布在道旁变成溪流,曲曲折折流向山下。
阿南手中的灯照亮他们脚下的道路。她脚步轻捷,朱聿恒与她并肩而行,有时候她的影子在他的身侧,有时候一转弯,却又叠在了一起。
明明暗暗的灯光之下,她离得那么近,却显得那么飘渺,若即若离,似远还近。
走到一处水潭边,阿南的目光忽如水波一转,“咦”了一声。
她举起手中灯笼往旁边照了照,抬手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低道:“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朱聿恒停下了脚步,微举提灯照亮她的身影。
只见阿南折了一根小指粗的树枝,沿着台阶轻手轻脚走了下去。在走到最后一级台阶之时,她抬起手,又狠又快地刺向水中。
只听得波喇喇一声,一条大黑鱼从水中猛然跃了出来,原来已被她的树枝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