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黄错跱(4)
还未等她从紊乱情绪中挣脱,院落中已恢复安静。
青莲宗对此处显然极为谨慎,等所有人退出后,站在入口处的弟子熄灭了灯火,扳下了入口处的一个扳手。
阿南一动不动地贴在壁上,只听得头上轧轧声响,原本便阴暗的夜色之中,一层更深的黑暗笼罩过来。
她抬眼上望,原来这下沉庭院的地板竟是活动的,此时徐徐上升,与上方土地齐平,彻底遮蔽住了下方。
难怪此地二十年来无人发现,阿琰遣了好几批人跟踪也未能寻到。这窑洞都藏在土地下面,大概平时就算有人过来,也只能看见一片平整荒地,无法发现任何痕迹吧。
阿南在彻底闭锁的黑暗中静静等了一会儿。机括停止,周边并无任何声响。
她打开了自己的火折子,照亮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翻到上方,检查了一下。
这是木箱夯土一块块拼搭而成,以减轻下方的活动支撑,虽然很厚实,但阿南一看这种上下机括心中便有了底。
她放心地落地,踏着下方的支撑木条而行,很快便到了他们后来进入的那个窑洞之前。
大门紧闭,但阿南这个贼祖宗,天底下哪有挡得住她的锁。
臂环内的小勾子探进锁芯,她的指尖感受着上面传来的细微震颤,缓缓调整着勾子的深浅力道。
直到轻微的“咔哒”一声响起,手下的锁应声而落,被她一把抓住,握在掌中。
她侧过身子,将门缓缓推开,以防备里面的暗器机关。
并无任何动静。于是她将手中的锁贴在地上,一路向前滚去,再侧耳倾听。
黑暗中声音清晰响起,砖地下面没有东西被触动。
流光牵着火折子直射入内,在室内转了一圈,瞬间照出了里面的样子。
看来是一间书房模样,空间不大,陈设颇为整洁。贴墙放着储物架,后面是书案和供桌,桌上甚至还陈设着一束绢制青莲,供在砖墙之前。
阿南将飞回的火折子抓住,握在手中,闪身进内,向着砖墙谨慎走去。
那砖墙磨得平整,以各式珠贝螺钿镶嵌,在整面墙拼出一朵巨大的青莲,在火折映照之下,珠光辉煌,迷人眼目。
阿南只瞧了一眼,便低头看向脚下。
只见脚下青砖也拼成了一朵青莲,这图案让她想到了沉在渤海和东海水底的水城房屋,那些屋子的地面砖块,也俱如这般拼成青莲模样。
随即,她抬眼看向供在桌上的青莲,眼前似又忽然闪过北元王女殒身的那个绿洲。
她被烧焦于青莲之中,就如遭天火所焚的罪人。
而她如今,也正踩在青莲之中,不偏不倚,正要踏向正中间那一处。
长年累月生活在危机之中的本能,让她向前的脚步立即一偏,随即,身体下意识地拔地而起,足尖一点,身影落在了供桌之上。
青莲晃晃悠悠震颤了一下。
由地砖拼凑成的青莲,那些原本严密合拢排列的青砖,不知何时已经无声无息绽放,砖缝挪移,下面一层青烟蔓延开来。
阿南捂住口鼻立于供桌之上,查看下方那层毒烟。
幸好它们沉滞凝重,虽然随着室内气流而缓缓涤荡,但短时间内,应该并不会向上蒸腾。
阿南知道这是混合了朱砂银汞的毒雾,若她此时还在地上,它们便会粘附于她的身上,从毛孔中钻入,过不了几日,她的双脚皮肤将寸寸溃烂破裂,血肉消融,直至最后烂得只剩森森白骨。
而现在,她不能在室内多活动了。
因为,她行动的气流必将带动沉在下方的这些毒烟,它们会随着她的动作向上升腾飞卷,只要气流中掺杂了一丝毒气,都将如疽附骨,缓慢地侵袭至她的全身,直至最后将她全身血肉彻底吞噬。
阿南放缓了呼吸,也尽量让自己的动作轻慢一些,徐徐在供桌上蹲下,然后竭力弹跳向对面书桌。
气流翻涌,下面的毒烟骤然如潮水般在桌下翻滚起来。
所幸供桌与书桌尚高,那些涌动的毒烟并未触及到站在上面的她。
但,毒烟消融蔓延的速度,肉眼可见地在飞快增加,那毒烟的颜色渐渐与上方透明的空气交融,就如涨潮的水,在不断向上侵蚀。
阿南知道这些毒烟怕什么——丹砂银汞都是怕火的东西,只需要一把火,她便能将它们付之一炬。
可是,这屋内藏着山河社稷图的秘密,他们一直孜孜以求的青莲盛绽之处,应该就在其中。
距离阿琰身上第五条血脉发作已经迫在眉睫,而阵法具体所在又实在毫无头绪。如果现在便将这间书房付之一炬,那他们又要去哪儿寻找阵法所在之处,拔除阿琰身上的毒刺呢?
她低头看了看那不断上涌的毒烟,咬一咬牙,俯身趴在书桌上,尽量轻缓地拉开抽屉。
里面果然是一札纸,阿南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