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丧
转眼一算,竟快要一年了。
“咚——”
一声忽如其来的响动,打搅了阿姀沉浸的回想,一个圆嘟嘟的栗子正正好落在她手边,不知哪里来的。
前后左右,阿姀探看了个遍,未见人迹。
大半夜的,谁在此处丢栗子?
本着懒得去找,打算钓一钓的想法,阿姀眼波一转,若无其事地扭回去揉捏着这颗栗子。
半晌——
又一颗落到了桌上,这次却不太准,滚了几圈,才滚到了阿姀手边。
按照这个方向,那方才她赌的,就是对的了。
阿姀的坐姿,是依着第一颗栗子掉下来的轨迹,挡住这个方向的。
第二颗的轨迹偏移了,那就证明丢栗子的人位置没有变,是避开了她的后背,从肩膀的空隙投过来的。
两颗都捏在了一起,阿姀借着月光,细细看了看,几乎还能感受到糖炒的甜味和隐隐余温。
“这儿呢。”
与阿姀的猜测不谋而合的声音响起,她嘴角勾了勾,转身向后看去。
身着锦袍的一人在月辉之下,支着腿坐在墙头上,手上的纸袋中,装了一捧栗子。
“多大的人了,还搞这些小孩子行径。”阿姀微微抬头,手中娴熟地在栗子壳上划开一道,轻巧一挤,果肉就完完整整地脱壳而出。
“一回到府中,见家宅冷寂,便不由地来寻一寻我那公务缠身的娘子,看看三秋不见,她可想我?”
衡沚似乎心情不错,还没有从上面下来的意思,只是轻缓地说了两句俏皮话,再搏一搏自己那纨绔浪荡的名声。
阿姀抱着臂,故作沉思,“三秋。那是我记错了,早上在东市吃了煎包和鸡丝馄饨的,应当是一段露水情缘才对。”
衡沚半张脸让手背抵住,低低地笑起来。
阿姀原封不动地回去坐下。
人轻巧一跃,拍了拍衣服,走过来,挨着她坐下。
“出门时正巧还有一家未打烊,给你买的。”一袋栗子推至阿姀眼前,下一刻那双宽大修长的手便捏了两颗,自觉地剥着。
“你怎么看出我喜欢栗子的?”阿姀咬了一颗,感到甘甜顿时蔓延在唇舌之间,甜得心旷神怡。
衡沚瞧她一眼,“忘了?冬猎时谁在帐中‘求’我用炉火烤了这些干果的,吃到最后只有栗子没剩下来。”
还真是心细如发。
阿姀闷头享受小侯爷矜贵的一双手,分文不取的剥壳手艺。
“怎么这时候来了?”
就在我刚好想到,一年之前于此催妆之时,忽然闯进眼中的你的身影时。
“要听酸的,还是不酸的?”
阿姀为这话摸不着头脑,“啊?那就不酸的?”
衡沚轻点了点头,并没瞧她,只是将栗子肉垒着放好,拍了拍手上的碎屑。
阿姀盯着他手上的动作。
然而下一瞬,那双手便移至眼前。
温热的指腹捧住了阿姀的脸颊,另一手托住了她后背两处肩胛骨之下,沉稳而轻柔。
他在吻她,脸颊贴住脸颊,鼻尖抵着鼻尖。
栗子的香甜气息,衡沚未尝一颗,此时也悉数了解。
秋风不萧索,凭月而来,撩动了阿姀后颈垂落的碎发,摩挲着她的皮肤,泛起直抵心间的痒意。
唇瓣还贴着,阿姀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然后笑得一发不可收拾。
衡沚:“……”
为了第二日有精神办好差事,阿姀拒绝的衡沚的陪伴提议,是以才能早早地起来梳洗,趁新嫁娘梳妆之时,尚有余地在大堂吃个早饭。
昨夜一直听到有什么动静在门外窸窸窣窣,但睡得沉,也就没起来看。
早上再一想,忽然觉得心里砰砰直跳,不太安稳。
郑大两三口喝了粥,捏着个馒头便要走了。
接亲的队伍少了几个人,他要与赵卓几人去顶上。
“郑大。”
阿姀叫住了他。
“路上当心。”
郑大并不太理解阿姀话中的意思,只当是寻常嘱咐,想着就绕半个城,能出什么岔子。
于是答应下来,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走在门口,还差点撞上一个蹲在地上的姑娘。
锣鼓唢呐,一同在恪州的上空响着。
曲调欢快的喜乐,将马上将迎新妇的郎君衬得更加眉头紧锁。
无人在意他的局促,只当是拜堂在即,羞涩罢了。
迎亲的长队拐进街头,仍人群更加喧哗起来。
郑大完全没有想到,阿姀早上的那句嘱咐,会回报到她自己身上。
霎时火光冲天。
“救火,救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