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葡萄架下,谢怀惠拉着裴容问:“这样精巧的绣屏你就送我了?这样双面异色的绣屏我还是头回见,听闻都是前朝失传的手艺了。”
“你请我来喝酒,我怎好空手而来呀!”裴容笑盈盈地答。
“那你可亏了,”谢怀惠玩笑道,“我是自家酿的桃花酒,你却送来这份大礼,该不会想将我酿下的那几坛子酒全都装回家去吧!”
“也好,我今日驾了大车来。”裴容跟着玩笑一句,指着绣屏和她解释起来:“姐姐不日就要大婚,下半年又是贵妃娘娘的寿辰。我知道姐姐家中最近在寻觅寿礼。恰好我今日去家中丝货行见了这副绣屏独特,就送来给姐姐。”
谢怀惠很是动容:“好阿容,多谢你为我考虑。当今后位空悬,贵妃娘娘代掌凤印,处理六宫事宜,想必流连书案。这桌上绣屏恰好合适摆在女主桌案上。这样好的寿礼,我怕是要送上你几车的酒都抵不上。”
“送你这绣屏,可不止想到这些。”裴容买了一个关子。
“还有什么?来来,我为你斟酒,请裴小娘子润润嗓子。”
因着裴容身子弱,这桃花酒特地搀了多多的蜜水,此刻在水晶杯里漾出澄澈晶莹的粉色。
她端起酒杯,浅浅尝了一口,说道:“我听闻贵妃属兔,且怀太子时陛下特地移植了一株荔枝树在她宫中。之后贵妃顺利诞下龙子,入主东宫,她未必不信荔枝利子的说法。”
说着,纤纤玉指点了点四折绣屏其中的那副夏季绣面:“你瞧,这幅恰巧合了贵妃,她若是瞧见,定然心生欢喜,觉着有缘。”
“你还说是凑巧见了这绣屏,这样仔细的考虑,多亏你为了我。”谢怀惠起身,眼里闪着狡黠的笑意,夸张地对裴容作势要行一大礼。
裴容躲过:“我怎敢受太子妃娘娘的礼,您就当是小女子奉承你的。”
“好你个小娘子,如今管家了,胆子也大起来,竟学会打趣我了。我才不怕羞呢。”
虽然嘴上这么说,谢怀惠两颊却悄悄泛起红晕来。她悄悄转了话题,问起裴容:“对了,你既已管家,想必上回问我的事已经解决了?”
裴容点点头:“总算是拨云见日,如今只待母亲顺利生产,我心头这块大石就能彻底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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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一,是裴绩三十七岁寿辰。
这日一早,裴家就忙了起来。才过辰时,门上就有客人来贺寿,一整日里客似云来。午时裴绩在家中东阁设宴款待前来贺寿的亲友,裴容延请了樊楼的厨子回家做席,又在院内搭了小巧戏台,请了段琪坊的乐班和京中有名的戏班、杂耍班来,办得热闹又不失清贵人家的雅致。
及至日沉,家中的客人才逐渐散去。
裴容头回当家,面上虽然不显,但心是始终悬着。直至此刻听完门上小厮的回禀,悬着的心才总算落下来。
她让人拿了赏钱送小厮出去,自己在房中静静地长舒一气。
“小娘子,是时候要去洛芳水榭了。”红豆送走小厮,回来瞧了瞧裴容的面色道。
今日家中事多,裴容院中得力的桂婆婆和赭石、靛蓝一众人都派了出去,只剩下一个小红豆。她人小却机灵,学着日常桂婆婆和赭石的做派,体贴裴容端来一碗热牛乳。
“小娘子忙了一日,脸儿都有些发白。喝完热牛乳,缓一缓再去吧。”
裴容领了她的心,喝完牛乳才起身往水榭去。午间宴请亲友,晚上在水榭里摆的才是家宴。
夏夜凉风习习,一家子坐在水榭中赏月饮酒,正和了裴绩的风雅喜好。他今日过寿诸事皆宜,心里很是畅快,席上特地把酒夸赞裴容:“阿容如今能管家理事了,吾家有女初长成啊。”
“阿容可是为了替郎君过寿这样劳心劳力,瞧一张小脸近日可是又清减了几分。”坐在他身旁的卫颐道。
裴绩抚髯道:“有劳我家阿容。父亲今日收了一方洮河老坑绿砚,你素日喜欢描画,待会使人送你院中去,就当是为父的谢礼。”
裴容起身盈盈一拜,谢过裴绩。
裴茹坐在下首,看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模样,心中酸楚,往日这样的场合,她才是父亲眼中最宠爱的女儿,而裴容总是默默无语地坐在一旁,今日竟然全颠倒了过来。
可她记着出门前姨娘的话,一方绣帕都在手中揉皱了,也忍下话来,一言不发,绝不在今夜出风头。
云游月移,夜色渐深,卫颐起身来:“郎君莫怪,我如今身子越发沉了,实在坐不住。”
裴绩心情畅快,温和体贴:“夫人身体为重,此间自有孩子们陪我,你且回去早些休息。”还特地吩咐提灯的婢女仔细照亮脚下的路。
其余几人皆站起身来送卫颐,裴容见她扶着高隆的腹部,心中隐约忧心,道:“不如我送母亲回去。”
卫颐有心让她与裴绩多多亲近,摆手说:“不必,你陪你父亲多饮几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