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烧
隔日,绚烂的阳光被纱窗筛成了斑驳的淡黄,从厚重窗帘的缝隙挤进来,天花板仿佛因此裂开了道口子,一直连接到室内中央的床塌上。
宋伽禾感受到光的刺激,不断困缚着她的梦境终于碎裂,她睁开了眼,脑袋似乎宕机,还未完全自光怪陆离的梦里挣脱出来。
她起床进浴室掬了捧冷水撒在脸上,扑面而来的冷意使她渐渐清醒。
也许是昨日的那场雨冲刷掉了混在空气中脏污的尘土,所以吹进客厅的风都带着无比清爽的澄净,融合了雨后万物复苏的气息。
宋伽禾进客厅冲了杯咖啡,转身时一眼看见了阳台上挂着的黑色外套,正随着晨风微微飘荡。
她这才想起忘了还他衣服。上次拿回家,她对着这件值五位数的外套犯起了愁,直接放进洗衣机会搅坏的吧。思忖了半会,她还是决定亲自动手将它洗了。
她把它取下来,妥帖整齐地放进袋子里,然后敲响了隔壁的门。
第一下没有动静,她又敲了几下。
过了会儿,仍没有人开门。宋伽禾猜他可能出去了,于是回过身便想走。
此时面前的门却突然打开。梁时樾看清了来人是谁,便把门推得更开。
他的声音含着惺忪的哑,像在海边的沙粒中滚了一圈,“抱歉,我才听到。”
宋伽禾被他这副样子惊了一下,他的脸色泛着不正常的白,衬托得他眼下的乌青更加明显。墨黑的发丝乱糟糟地垂着,唇中破开的口子结了疤,整个人看起来有点颓丧又虚弱。
她捏着袋子的手往前伸了伸,道:“我来还你衣服。”
梁时樾像是才注意到她手中的东西,但他没接,“进来吧。”
说完,他就朝屋内走。
宋伽禾犹豫了下,还是抬脚迈入门槛,关上了门。
她把装好外套的袋子放在沙发上,正想要不要跟他说自己回去了的时候,梁时樾从卧室出来,他套了件薄卫衣,下颚滴着水,眼睫尾端悬挂着的小水珠要掉不掉的。他去洗了脸,不似刚才那样过于疲倦。
梁时樾朝她这里走来,那股熟悉的味道开始变得浓烈。
“那个…我把衣服放这了。”宋伽禾指了下那边,忙说:“我先——”
回去了。
“别走…好不好。”
他倏地出声,打断了她要说出口的话。
宋伽禾还没反应过来,梁时樾就已经走到了她身前,他整个人像是把小小的她包裹住,温热的呼吸正在慢慢靠近她。
她心里一紧,直觉此时的梁时樾和平常有些不一样,就像是…受伤的动物小心翼翼地寻找身边一切能保护它,给它安全感的事物。
梁时樾与之相比,并无什么差别。他缓慢地伸出手去轻轻碰她的手,没被推开才敢往前,骨节分明的手指挤进她的指缝,压着她的每一寸指腹,然后扣紧。
宋伽禾抿紧唇,表面像在纵容他的行为,实际上脑袋里乱成一团,思绪如同拉长又搅混的丝线,撕不开理不清。
他渐渐将身体靠过来,伸出另一只手拥住她,头埋进她的颈窝,仅仅只是这样,一整晚失眠后的疲惫痛苦似乎因此得到缓解。
墙上时钟走动的声音好像放大了。尽管如此,宋伽禾仍听到了梁时樾在她耳边的低喃,如同穿过七年的时空隧道,她再次听到那个耳根泛红的少年对她说——
“宋宋,我喜欢你。”
“好喜欢你。”
他的呼吸洒在她的颈侧,烫得那里的皮肤肉眼可见在变红。
纷杂的记忆排山倒海地向她滚来。
只有他一个人会叫她‘宋宋’,以前到现在,好像从来没有变过。可事实摆在她面前,从那个寒冷的雨夜为时间起点,两人都已经成为了过去式。
宋伽禾没有回抱他,她半垂着眼,盯着透亮的灰色大理石瓷砖。过了一会儿,她轻缓的嗓音才响起,很低很低:“不是你提的分手吗?”
抱着她的力道顿时加重了几分,下一秒有丝热气袭来,好像有一滴滚烫的液体落在了她的后颈。
梁时樾的声音已然哑得辨不清原来的声线,他滚了滚喉结,将那股酸涩压下去,“对不起…”
“是我错了。”
宋伽禾显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她现在只想弄清楚——
“那时候,你到底发生什么了?”
明明他们之前还好好的,约好日子一起出去玩,然而那天他并没有出现,无论她怎么打电话,他都没有接。反而,等来的是一条无理由的分手信息,什么原因也没有。
“对不起…对不起…”梁时樾越抱越紧,声音发着颤,“我会全部告诉你的。”
“但…不是现在。”
他真的,真的很害怕那一天。她会不会害怕他,会不会厌恶他,会不会…不喜欢他。
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天,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