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
白水心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她回到了三岁那年,她被带回来的时候哭了一路,师姐看到她的时候很高兴,哄了她很久她才止住了眼泪。
她们这十二年共同生活的日子在梦里不断交织,时而是一起在院子里放风筝,时而是她们在学院里背书。
然后她梦见师姐给她绣的香囊,上面图案是师姐最爱的兰花,一阵风过去,香囊掉进了湖里。
她毫不犹豫地跳进水里,却怎么也够不着,她拼命朝香囊游去,可是香囊却越飘越远,她体力逐渐耗尽,然后往湖底沉去,她不停挣扎,呛了好几口水。
“啪——”耳边传来一阵声响,她从床上坐了起来,才发现刚在是在做梦,洒扫的婆子给她熬的药也让她摔了。
原来是她昏倒后一直不见醒,大师兄便叫来了郎中,并吩咐了洒扫婆子每天给她煎了喂她喝下。
“阿婆,我睡了几天了?”白水心感觉全身无力,连说话的声音都是嘶哑的。
洒扫婆子一边给她倒了杯水,一边答道:“你睡了七天了,今日刚好是小姐的头七日,”
说到此,她有些哽咽,停了一会儿才又继续说:“自小姐走后,你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地守着,谁也劝不住,小姐出殡那日你昏了过去,然后一直不见醒。
随后就请了郎中过来看,郎中说你这是悲痛过度、心情郁结,又不吃不喝,这才昏了过去。我每日煎了药过来给你一点点地喂下去。
你既醒了过来了,先吃点东西吧,我去跟大少爷回禀一声,免得他们担心。”
“你去吧,这些日子给你添麻烦了。”白水心刚好想自己待会儿,便顺着应了洒扫婆子的话。
待那婆子走后,白水心又想起了师姐,想起梦中那个追赶不上的香囊。
香囊!她记得师姐确实给她做过一只香囊,她立即掀开被子,因为身体虚弱,下地的时候跪在了地上,她扶着凳子爬起来,又扶着桌子,终于挪到了衣匣旁。
翻开上面几件衣服,便看到了那只香囊,鹅黄底色,上面绣着师姐最爱的兰花。
拿起香囊,她看到下面有一封信,同时还发现香囊里似乎放入了什么硬物。
这是师姐给她的信,信纸上几道水痕清晰可见,只见信中写道:
吾妹水心芳启:
见字如晤,展信舒颜。
自我腹中怀胎以来,常惴惴不安,但未敢告知父母兄弟,恐其担忧。近日更是心绪不定,噩梦缠身。
忆起儿时有四极殿道长来我门中,卜三卦,估我命中有一劫。彼时在场仅我二人,此事无人知晓。
思及此,忧虑万千。故此番突然归家,探望亲人,惟恐天人永隔,再难相见。
倘我此劫难逃,毋庸伤怀挂念。须知生死有命,修短素定。所幸兄长敦厚稳重,日后定会慈孝于父母,掌事于扶风。
惟有吾妹水心,我甚担忧。汝我情谊十余载,汝之心性,良善纯真、重情重义;于习武之道,灵心慧性、孜孜不辍。
吾自幼遍览群书,窃以为修身习武之道,躬行实践、博采众长于之大有裨益。
故汝不该拘于扶风门中,应入江湖历练修行。以汝聪颖之资,假以时日,必有所作为。以期荡今日江湖之浊风,振昔日武林之正气。
香囊中有玉一枚,是为儿时祖母所赠,我佩之至今,从未离身。
今将此玉托付吾妹,玉即静姝。静姝此生所憾,未能游历四海、增见广识。
惟盼汝能携玉下山,以成快意江湖之愿,吾定当铭感五内。
信读罢,白水心已满脸泪水,信纸也被泪水打湿。
她打开那只绣着兰花的香囊,从里面拿出那块玉佩,那是一块雪白无瑕的鱼形玉佩,玉佩上雕刻的鳞片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白水心握着玉佩的手不断收紧,直到被玉佩的棱角硌得生疼。
她将玉佩小心地放回香囊中,又将书信折好,重又放回衣匣中。
而后又回到床上,怀中紧紧揣着那香囊,不一会儿又昏昏沉沉睡去。
梦中,她又见到师姐了,她们一起游历四方、行侠仗义,师姐笑得很开怀,不是她常见的那种温柔的笑,而是肆意洒脱的开怀大笑。
天蒙蒙亮的时候,白水心就醒了,醒来时眼角还挂着泪,枕巾湿了一片。
她起床将房间整理了,又收拾了一下包裹,把师姐的信夹在了衣服里面,计划着过一会儿天大亮了就去跟师父商量,恳求师父放她下山,如果顺利的话,今天便可启程。
白水心找到赵岳祥言明自己想要下山的想法,但她并未提到师姐的书信,只说自己想要下山走走,历练一番。
赵岳祥思及她与自己女儿感情深厚,如今女儿离世,她必定也不好受,日后再留在门中倒是也诸多不便,便准了她下山。
临了叮嘱她下山后自己多加小心,也不要轻易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