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无心醉酒
澹台月思索了下,问道:“我喂你喝,你可介意?”
梅萼摇了摇头。
“那好,你得喝下去,知道吗?”
澹台月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哄小孩一般,他端着醒酒汤坐到梅萼身侧,舀了一勺,喂到她嘴边。感觉到有东西接近了自己的唇,梅萼下意识地张开口喝了下去。这醒酒汤的味道着实不好,还十分黏稠,梅萼的眉头都揪在了一起,忍着恶心将口中的液体吞咽下去,却不愿再喝第二口。
“喝完,听话。”
梅萼还是摇头:“难喝。”
“做的匆忙,本该加些调味中和,这次便算了,下次再换个口味给你。”
听到这种东西下次还得再喝,梅萼抗拒得更加厉害了:“不要。”
澹台月拿她没辙,只能将碗放回桌上,扶着她重新躺好:“既然不喝,那就好好睡吧。”
虽然现在才刚用过饭不久,还远远未到入睡的时候。澹台月记得,除夕子时,皇室会在芜阳城的近郊放烟火,届时整座城如同白昼,爆裂声震天,即便酣梦中也会被唤醒。他为梅萼做醒酒汤也是因为此,她其实喝的不算多,倘若一觉睡到天明或许还会好些。但若是好梦被惊醒,再加上酒熏尚未散去,只会痛得更厉害。
但显然,她不打算听他的好心,他也不便强迫她。
他揉了揉额头,与梅萼这般靠近,她呼出的酒气照面而来,令他也有了几分醉意。他起身朝小书房走去,打算再读一会儿书让自己清醒。
他翻开下午没有看完的一册《白虎通义》,页脚留有梅萼的蝇头小篆,所对应的正是“天地氤氲,万物化淳。男女构精,万物化生。人承天地施阴阳,故设嫁娶之礼者,重人伦,广继嗣也”。
阴阳合和,可生万物,男女嫁娶,本为常理。而在他这里,常理却未能成行。任何一个女子嫁予他都可以称为遇着灾难,可梅萼却说,“这样也好”。新婚夜的愤怒到今日的坦然,不过几日便已陡然转变,是否因为她依旧在学着寒梅,学着隐忍不发,只盛于苦寒之后。
可值得?
他起身,绕出暖阁,远远地端详着躺在塌上的梅萼,她踢掉了半边被子,脸色潮红,模样很是娇柔。如此美色,应当有一位钟情于她的人对她好生疼惜对待,将她视若珍宝,像她这般如花美眷,本该过得更加美满。
他的出现,生生截断了她的幸福。
她不止一次地对他说,嫁给他算不得坏事,但澹台月却始终不这么认为。然而他的不认为,却并没有带来不同的选择,他依旧娶她为妻,把她领入澹台府,过着素雅却又孤寂的生活,与她的曾经地覆天翻。
也许他这一旬霜冬适合一枝寒梅,可梅萼,无论她如何让自己去喜欢,她也依然不是梅。
澹台月走到床边,缓缓坐下。梅萼身上的酒气再度朝他袭来,他定了定神,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她额心滚烫,沾着他冰凉的掌心,露出了些许餍足的神情,忍不住朝他的掌心蹭了蹭,让他的手掌有些发痒。
他轻轻开口:“你所期盼的日子,不会太久。”
可惜梅萼睡得深沉,没有听见他的话。
次日梅萼醒得很早,天还是灰的,空气极其安静,连一声鸡鸣都没有听见。她的脑袋和身子又昏又酸,努力地回想昨晚,却也只记得自己喝了好些酒,然后在浑浑噩噩中和澹台月一起回了小院,在那之后的记忆就完全消失了。
她就这么睡着了?连除夕夜间的烟火都没能把她唤醒?她实在不敢置信,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酒量竟然这么差劲。
梅萼吸了下鼻子,身上还带着浓浓的酒味,熏得她有些难受。她有些懊恼,想要坐起身,却发现被角被什么给压住了。她揉了揉眼睛,才把视线朝自己的身侧移去,她吓得猛一哆嗦,居然到刚才为止都没有发现自己身边躺了一个人。
澹台月与她同床而眠,却没有盖被,反倒是严实地压住了被角,很好地将两人隔开。他的身上只披了件斗篷,饶是这屋里烧着地龙,看上去也还是单薄了些。他安静地睡着,连呼吸声都格外得轻,几乎让人感受不到他的存在,也难怪她半梦半醒的时候没能发现他。
梅萼凑近去看他的脸,他的眼下带着倦容,想来昨夜睡得很晚。梅萼试图掀开被子,可她睡在里侧,澹台月为了避免两人入睡后不自觉的接触,整个身子都压住了被子的一条边,梅萼身上的被子裹得很紧,连随便动作一下都有些费力。
梅萼犹豫着要不要躺回去再睡一觉,这样等澹台月“先”醒了就可以解决问题。
她正想着,澹台月忽然睁开眼睛,与她四目相对。梅萼刚刚醒来,视线还很模糊,为了看他的脸,便挪得很近,一双乌沉的眼睛恍惚间映入视线,她还来不及反应。
果然很好看,她脑袋发懵地想着。
“你醒了?”
大概是刚醒的缘故,澹台月的声音有些低沉,又有些哑。梅萼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