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乡歌谣
亲眼看到张静姝回家后,朱九才松了口气,放下车帘,忽觉腰后传来痛意,反手就敲了下小六子的头,嚷道:“轻点儿!疼!”
小六子正给他打绑带,闻之放轻手里的动作,却撇了撇嘴:“这会儿倒来叫疼,刚跟人打架时怎不知疼了?”
“别提了。”朱九捂住头,懊恼地反思道,“要不是这该死的旧伤未好全,爷还能打得再威风点儿!”
小六子气结,暗骂“疼死你算了”,但无论再与主子如何亲近,形同手足,他也有分寸,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朱九不无后怕地道:“今儿差点儿干不过,若被方奕那厮识破身份,那可就丢人丢大发了,爷也不用再见人了。”
小六子包扎好伤口,欲言又止,又忍不住问:“爷,你该不会……该不会……”
朱九瞟他一眼:“恕你无罪,说。”
小六子一咬牙:“你该不会看上那女人了罢?”
朱九瞪他一眼,既不承认,亦不否认。
可在小六子看来,他不否认那就很耐人寻味了,恨铁不成钢地道:“你看上那女人什么了?难不成看上她泼了?”
朱九捏住下巴,眯眼作思:“是挺泼的。”这样说着,脑海不由又浮现出方才在戏园中女人敞着衣衫、香肩大露、酥|胸半掩、满身是血、眼神凶狠地举起刀的模样,那副模样宛如浴血而来的地狱罗刹,偏又带着几分香艳旖旎……
朱九想着想着,鼻腔竟然有些发热,他猛一闭眼,心中默默念道:“这样不好,有违君子之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①
小六子见他一副少年怀春模样,一阵默哀,只道他家爷今次算是栽跟头了。
但事已至此,还能有什么办法?
小六子道:“爷,你不去嘘寒问暖一番么?”
朱九摇了摇头:“她眼下定然不想见到任何人。”
小六子又道:“那还派人跟着她么?”
朱九想了想,道:“你知会一声闻浪阁,让江上波先派人暗中保护她,府里的人都撤了,再有什么事,我怕是赶不及。”
小六子得令应是,朱九又想起什么:“是了,你再找人查一下张静姝和长宁侯方奕有何关系。”
小六子应道:“是。”又问:“爷,咱们是回府还是……”
“进宫。”朱九的脸色冷了下来,面无表情地道,“我的好二哥找了我这么久,该是时候拜见拜见他了,走罢。”
马车缓缓启动,渐行渐远,消失在了街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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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静姝回家后,便到后院待着,坐在母亲墓前,一言不发。
小桔见她情状不对,赶来询问,张静姝却道:“没事,不用管我,我就想自己待会儿。”
小桔不放心地道:“我陪你待会儿罢?”
“不必,你去忙你的罢。”张静姝道,“是了,我再问你几句话,今日家里有人来过么?”
小桔疑惑道:“没有呀,怎么了?”
张静姝又问:“你出去过么?”
小桔点头道:“晌午醒来后,见家里菜不多了,便出去买了点菜。”
张静姝道:“我知晓了,没事了,你去罢。”
小桔行出两步,又回过头:“阿姐……”
张静姝冲她笑了一下:“我没事,不用担心。”
小桔这才离开。
张静姝说是“待会儿”,可直到深夜,也未回房。小桔又挑灯到后院去寻,见她蜷成一团抱着墓碑,紧闭双眼,脸上泪痕阑干,像是睡了过去,可几度呼之不醒。小桔大惊,一摸她,竟是浑身火烫,显是发着高烧。
小桔急忙唤来张忠帮忙,张忠将张静姝背回房间,小桔问道:“忠叔,阿姐今日可是遇到什么事了?她一回来,我就瞧她脸色不好,精神极差,可问她什么她又不说。”
张忠道:“静姝上午只说让我去订棺材,我还以为你们一直在家呢!”
小桔拧着眉头:“她今日不知从哪儿捡了个破破烂烂的狮头带回家了,奇怪得很。”
张忠叹道:“等她醒来再问罢,我去烧点热水,你伺候她睡下罢。”
二人各自忙活,小桔给张静姝脱了鞋袜,又去给她脱衣裳,脱至里衣,见她衣衫染血,登时失声惊叫。张忠闻声,顾不得烧水,急奔而至,问道:“怎么了?”
小桔颤声道:“阿姐身上有好多鞭伤……”
“什么?”张忠大惊,“伤哪儿了?重不重?”
“伤在——”小桔一时难以启齿,缄口不言。
见她如此,张忠也猜到一二,急火攻心,愤而握拳,怒气冲天地道:“哪个天杀的干的!让我知道,我定不放过他!”
小桔想到刚才见到她时,她蜷缩如婴儿,拼命抱着墓碑的样子,这才知她今日定是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