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电视显示屏,她缓了好大一会,才能够重新看清眼前的东西。
--自己随身的匕首躺在五步开外的地方,而杀死男人的那把短刀还卡在他的脖子上。
自己竟然用了那么大的力气。
秦慨最先这么想。
然后她慢慢眨了眨眼睛,迟钝的大脑神经重新开始工作,她明白了过来。
秦慨费力地抬起头,想对黑瞎子说声谢了,但当她重新注意到撒在自己身上的大片血迹和倒在不远处的、似乎还温热的躯体之后,呕吐的欲望又在一瞬间剥夺了她自由支配身体的能力。
记忆一点一点回溯,她慢慢想起那一道喷血的伤口,想起男人被割断喉咙时发出的“嗬嗬”的声响,甚至是他倒下那一瞬间震惊、不甘、愤恨的眼神。
她想吐。
毫无疑问,秦慨对这个人没有产生哪怕一丝丝同情的念头,但这并不意味着在这种境况下杀死同类,就能够被称之为一种愉快的初体验。
那是一种生理性的、近于本能的抗拒。
她跪在地上,狼狈地扣着嗓子眼儿连连呕吐,感受到胃液滑过食道带来异样的灼烧感,感受到五脏六腑都仿佛被丢进洗衣机里翻搅的痛苦,喉咙里不断地发出根本抑制不住的哀鸣。
颊边的碎发被血液、被她自己的汗水泪水甚至是呕吐物糊在脸上,整张脸在晦暗的灯光下惨白得可怕,比刚从棺木里爬出来的女鬼还要渗人。
整个过程持续到黑瞎子啃完一块香葱味的压缩饼干,秦慨努力地按着胸口,在心里想这个人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变态神经病,才能够面不改色地在尸体、血液、呕吐的三重刺激下咽下食物。
而黑瞎子根本不在乎她异样的眼神,随手丢掉包装袋,维持着靠墙的姿势,抱起手臂打量她,问:“第一次杀人?”
秦慨拍了拍耳朵,减弱那剧烈呕吐导致的、尖锐的耳鸣声,缓了一会才回答:“当然不是。”
她的声带活像被砂纸打磨了几十个来回,才能发出这么嘶哑难听的声音。
黑瞎子发出夸张的笑声,然后清了清嗓子,用知心大哥哥一般的语气劝她,说:“没事,不丢人。”
“放屁。”
秦慨活动活动手腕,勉力演出一副不屑的样子想去拔尸体脖子上的刀,站起来才发觉腿脚根本不听使唤,软绵绵的,一挪步就险些栽倒。亏得黑瞎子眼疾手快,飞快地拎住她的后领,才免得她脸朝下摔在那男人壮硕的躯体上。
事实胜于雄辩。
“撒谎的代价,”黑瞎子拉长语调,嘴角扬起一个愉悦的弧度。
秦慨从没觉得自己像现在这样无言以对过,找不出任何狡辩的话,懊恼地锤了锤脑袋,只好坐下认怂。
黑瞎子把自己的短刀捡回来,坐在她身边慢慢悠悠地擦上边沾着的血迹。秦慨被血腥味儿激得干呕几下,不适地转开了头,但下一秒就又被掐着脸颊扭了回来,黑瞎子瞧了瞧她脖子上青红交加的掐痕,“啧”了一声,摇着头感慨道:“还真够玩儿命的,秦老板。”
是啊,她可真他妈够玩儿命的,但如果可以,谁他妈不想安安生生躺在家里。她今儿不在斗下玩命,明儿好好的铺子就要被她大伯并去改成鸡窝,没了安身立命的地方,她靠什么过活?
想起地面上这些糟心事,秦慨愤恨地咬了咬牙,感觉心情骤然落到了谷底,一把推开了黑瞎子的手,别过脸去盯着黑暗里的角落,一句话都不说。
黑瞎子也没跟她计较,顺势收回了手,评价道:“除了这股不要命的劲儿,你哪一点都不适合在这一行里混。”
这回他的语气正经不少,没有之前调侃的意味,实打实的真心话。一路上走来黑瞎子就能感觉得到,秦慨这人虽然脑子好使,也够拼命,但还是想得不够多,心思太简单,防备心倒是有,却总把握不好程度,一开始过分多疑,相处一会又脆得几个小恩小惠就能收买,就像那个陆景--想到这个,黑瞎子不由冷笑一声,为个只有半天交情的人的背叛难受上火,真他妈蠢到家了。
还有一点,黑瞎子斜脸瞧了秦慨一眼,想她这人个性太倔,不知道卯着股劲儿要跟谁证明自己,早晚要在这个上边栽个跟头,运气好还有个长记性的机会,运气不好就直接送了命,只好想着下辈子能投个绵软些的性格。
“--放心。”
半晌,秦慨终于肯开口了,抹了抹眼睛转过来,说:“等捞够了钱,我就洗手不干。”
“我要的是几十年后安安稳稳躺在沙发椅里终老,可不想二十多岁就腐烂在别人的墓穴里。”
黑瞎子咂摸了一会终老两个字,顺手点起支烟,漫不经心地拍了两下手掌,说:“不错,有志气。”
秦慨当他又在嘲讽,意料之中地提了提嘴角,把两手一摊,说:“您这样的人,当然觉得我没出息,但我自己知道自己的斤两。”
她一本正经地解释,黑瞎子听完就笑了,挪过去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