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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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长柳镇。

天蒙蒙亮，宋岐灵舀来凉水简单地洗漱过后，便一头钻进了厨房。

不多时，袅袅青烟升腾而起。

一碗粳米粥，一碟黄瓜菜，草草下肚后，宋岐灵随手从桌上抓了把鱼食，丢进塘中。

细沙似的鱼食拍着白色睡莲，漏进水中，引得肥美的锦鲤跃出水面，争夺口粮。

见了这幕，宋岐灵轻笑了一声，跳下铺在塘边的黄蜡石，往院里走去。

虽是个小院子，却胜在地方宽敞，活动得开，方便动手。

取出切割工整的紫檀木，对着画工繁复的图纸，宋岐灵屏气凝神，专心雕刻。

雪花似的木屑滚落脚边，很快便堆成浅浅一层。

“岐灵兄在家么？”

清亮的声音越过高墙，悠悠荡荡飘散在院间。

宋岐灵指尖微顿，思忖片刻后放下圆刀，起身开了门。

院门外，少年一身鲜亮红衣，笑容恣意，比天上的日光还要惹眼，愈发衬得粗布褴衫的他如脚下泥。

“顾公子，您怎么来了？”宋岐灵嘴上客套，脚步却微转，带头走在了前头。

顾连舟轻车熟路地跟在后面，亦步亦趋，“许久未见，想你想得厉害。”

这般浪荡的话语，听得宋岐灵脚下磕绊，险些摔倒。

“小心。”

顾连舟眼疾手快地扶着宋岐灵的臂弯，打趣道：“想什么事走神了，也不看着些？”

宋岐灵目光闪烁，不着痕迹地抽回自己的胳膊，往前踱了几步，“地滑了些，没留神。”

待二人坐定，顾连舟从随身携带的食盒中取出一碟圆滚滚的水蜜桃，献宝似地向前递去。

“昨日刚摘的，这会儿熟透了，正好吃，你快尝尝。”

宋岐灵爱吃桃，可不爱被一个大男人盯着吃桃。

因此他斗鸡似地与顾连舟对视了许久，方扯开嘴角，笑着回道：“多谢顾兄的一番好意，我才用过早饭，还不太饿。”

顾连舟心眼大，听了宋岐灵的推辞也不当回事，从食盒的底层取出一串糖葫芦，便站起身来，作势要往屋里去，边走边嘀咕道：“怎么不见少炀？是还没起么？”

正这么说着，一抹矮小的人影倏然出现在他面前。

面色苍白的男童乖巧地立在门口，不发一言。

见状，顾连舟雀跃地向前走了几步，在幼童跟前蹲下，将糖葫芦塞进他的手中。

“少炀，你吃吧，这是哥哥特意为你买的。”

男童白水黑丸似的眼睛缓缓转动了一圈，目光无措地落在了手中鲜艳欲滴的糖葫芦上。

“他山楂过敏，吃不得。”宋岐灵忙起身跟了过去，拿过那串糖葫芦冲顾大少爷解释道。

“啊……”顾公子看了眼少炀依旧保持上握姿势的右手，可惜道：“竟是如此，是我大意了。”

说罢，他站起身来，摸索着下巴思忖道：“那我下回带些时兴的蜜饯，少炀应当会喜欢。”

瞥了眼一言不发的男童，顾连舟干脆闭上了嘴巴。

差点忘了，少炀患了郁症，不喜热闹。

“我的财神爷，您可悠着点花钱。”宋岐灵苦笑道：“我僦居至今日，可没少承您的情，若是传出去了，不知外面该怎么编排咱们呢。”

毕竟在名义上，顾连舟可是他的房东。

这话不知怎么刺激到了顾大少爷，后者顿时气血上涌，当着少炀的面拉过宋岐灵的手，失态道：“我不在乎旁人怎么说，我想对你好，便只对你一人好。”

他说得赤诚，可他忘了面前的是同他一般的男人。

宋岐灵受了惊吓，急忙抽回自己的手，日光下，一根银丝闪现。

“咣当——”

二人俱是一惊，扭头看向一旁骤然倒地的少炀。

“坏了，把孩子吓着了。”顾连舟连忙就要上前，探手即将扶助少炀的时候，宋岐灵快一步按住他的手。

“我来就好。”

顾连舟讪讪地收回手。

待将少炀安置妥当，宋岐灵松了一口气，冲顾连舟道：“再过几日，我便要出一趟远门。”

闻言，顾连舟肉眼可见地神情落寞下来，“这回要去多久？”

宋岐灵错开视线，平静道：“很快就会回来。”

送走了顾大少爷，宋岐灵失了魂似地进了屋子，愣愣地坐了半晌，直到听见雨打窗檐的声音，方回过神，从床上跳起来。

坏了，雨来了，院子里的木头可受不得潮。

*

顾连舟知道，宋岐灵是个小骗子。

他这一等，便是一个月的时间。

彼时他拎着两坛烧刀子立在宋岐灵门前，看着那抹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