庵庐
宋清和抿了抿唇,放下茶盏:“请问,我怎么会在这儿啊?”
“姑娘不记得了?”白鹭柔声答道,“您被流寇追到了黑源河,是陆副使把您带回来的。”
“陆副使……”宋清和低声喃喃,声音还有些沙哑,心中隐隐约约地有了荒唐的猜测,“现在是哪年?”
“回姑娘的话,如今是平康七年。”
宋清和的心算是凉到家了,任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平康”究竟是哪个朝代的年号。
“你们这儿有没有镜子?”
“有的,有的。”帐内的女使们飞快地拿来一面铜镜。
镜面打磨得很是平滑,光可照人,宋清和只是看了一眼,便仿佛瞬间跌进眩晕空无的深渊。
只见镜中的少女梳着陌生的发髻,头发散乱地垂在肩头,双眸明丽,红唇莹润,五官分明而英气,皮肤光洁细腻,连额上那道伤疤也消失不见,如同涉世未深的高中生。只是此刻眼神中透出的凌厉和清冷与娇嫩的面容格格不入,散发出来的气势让人不敢直视。
像她,又不像她。
脚上的疼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宋清和,她不是在做梦,而是穿越到了一个未知的时代,她从未想过这种违背常理的小说情节居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辛辛苦苦十几年,一朝回到解放前。
事到如今,已是多说无益。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努力压制住内心的焦虑,低头思索着对策。
白鹭见宋清和沉默不语,虽然心有疑惑,却并不多言。
她悄悄退了出去,掀起门帘吩咐帐外候着的小厮准备传饭,回头却看到宋清和已经拄着榻边的木杖站了起来。
“姑娘,”白鹭连忙走过去,“您的脚还伤着呢,有什么事吩咐我就行了。”
宋清和轻声道:“我想去看看陈潜。”
“陈姑娘的腿伤得太重,还在庵庐救治。”白鹭上前扶住宋清和,“林大夫说您这几日是万不可沾水走动的,外面那些兵丁又都是粗人,怕是会冲撞了姑娘。”
宋清和轻轻摇头道:“没事。”
山不就我,我就向山。既然来了,尽早熟悉环境总归不是坏事。
见劝说无果,白鹭执意在她的夹袄外又添了一件缎绣白绒氅衣:“夜里风大,您伤口未愈,可别着了风寒。”
走出大帐,宋清和顿时被扑面而来的寒气冻得打了个寒颤,随后便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大大小小的营帐以几个中军大帐为中心向四面八方铺陈开来,犹如一头头训练有素的巨兽蛰伏于苍茫大地之上。深蓝的天际下悬着一轮明月,寒星寂寥,凄神寒骨,恍惚间听到天边传来几声狼嚎,远处军帐的轮廓渐次隐没在沉沉暮色里。
高原的月光像一池秋水,将万物浸得透亮,疲惫如飓风般袭卷而来,让她几乎站不稳。
定了定神,她拢紧氅衣慢慢向前走去。
夜已深,中军大帐前燃烧着巨大的篝火,火焰噼啪地晃动,浓厚的烟雾升腾,像荒原上的灯塔,各个营帐的外面每隔百步也亮着火把,有值夜的士兵定时添置木柴和松油,保证其长燃不灭。
正中央的主帐内人影憧憧,帐外有重兵把守,宋清和没有上前打探的意思,她和白鹭径直往庵庐的方向去了。
二人没走多远,迎面遇上一支巡逻队伍。士兵们成两列纵队,各个着甲待旦,打头的是一对兄弟,皆长得高大黑瘦,模样有些相似,小的那个脸上还残留着几分稚气。
“哥!咱们好像遇见仙女了!”小的边说边兴奋地用手肘撞着他哥。
那女子面上一抹轻纱,只露出灼灼双目,虽然身着夹袄,身形却不显得臃肿,青丝如瀑,被月光一映,更显得灿然生光。
“快看,是白鹭姐姐跟着,肯定是哪个高门大户的小娘子了,这样的贵人怎么跑到咱们这荒郊野岭来啊?”
大的那个不爱说话,他看了宋清和身后一眼,闷闷地应了一声。
小的一脸天真地感叹道:“比小林医女还好看,可惜咱大伙儿没眼福,不能一睹芳容。”
他以为自己声音很小,殊不知众人听得一清二楚。
白鹭横眉立目骂道:“梁木梁林,又想挨军棍了是吧!再敢胡说八道我就禀了你们教头,非得打得你们俩下不了地不可!”
“白鹭姐姐饶命!军中谁人不知我们教头力可拔山,真要挨上这几十军棍,我就该去地下当大头兵了。”梁林嬉笑着求饶,“就是可怜我哥梁木孤身一人,独木难成林啊,今后还得拜托白鹭姐姐多多照拂哩!”
梁林话音刚落,脑袋上就挨了他哥一巴掌。
白鹭气得连连笑骂,宋清和不禁莞尔,心头的烦闷也消散了几分。
庵庐就是医帐,位于整个黑山大营的南部,由三个帐篷拼接而成,极为醒目。
中间帐篷主要用来坐诊询药,由几个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