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守岁筵开
和元二十三年,除夕夜。
北燕的除夕夜,总是格外热闹——除了丞相府。
裴子戚喜欢清静,府中不过三四个下人服侍,年夜饭都吃得冷冷清清。
烟火的光隐隐透过窗纱。
“又是除夕了。”裴子戚听着鞭炮声,一面低声自语,一面暗自捏紧了手中的纸笺。
北辽是没有这样热闹的节日的——隆冬时节,他们面临的只有苦寒;大约今年,也无法安生吧,他想。
边关平定……
裴子戚看向手边墨迹未干的孔明灯,自嘲地笑了笑,继而他拿起灯,放进炭盆里,静静看着它燃烧殆尽——虚妄的愿望,小小一盏灯,怎能帮他实现?
他打开窗,静静看着纸灰随风四散飞走。
宫中每逢除夕,总是有盛大的宴席。
赵元卿中途找借口溜出了大殿,抄近路回了自己宫中。
侍女见状只有叹气,“殿下又偷偷跑回来,要是让陛下知道了……”
“我管他那么多。”赵元卿满不在乎道,“父皇又不是不知道,我最烦这些劳什子的宴席,笑得我脸都酸了,还得跟那群溜须拍马的人应酬……今年宫宴流霜不在,沈家又——我连个说得上话的人都没有,更是无趣了。”
侍女似乎想说什么,却也只叹了口气,转了话题:“说起来,每年除夕,北燕城的百姓都要放天灯祈愿的,不知殿下今年,有什么愿望吗?”
赵元卿停了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你说,什么样的愿望,能写在灯上?”
“啊……大约是平安顺遂、家宅和乐这一类的?毕竟,人们心中所想、希望能够实现的,都能叫愿望嘛。”侍女想了想,答道,“殿下常年在外征战,该是希望边关安定吧?”
“每每开战,吃苦的总是边陲百姓;可倘若不打,怕是父皇就该逼着我嫁人了。”赵元卿叹了口气,“如此这般,这仗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也委实叫人头痛。……罢了,你下去吧,让我清静会儿。过年了,你们也都好好歇息,今日不必来我这儿伺候了。”
侍女见状无法,只好告退:“……是。”
赵元卿坐到梳妆台前,凝神看着镜中的自己——她一直知道,自己生了一张酷似孝安皇后的脸。
铜镜中映出的美人,妆容精致却面无表情,使得这张本该明艳动人的脸孔少了几分生气。
母后生前,似乎就总是这副模样,她想,可听军中将士们所言,她在战场上,反倒英姿飒爽得很,端的是巾帼不让须眉。
她自嘲般笑了笑——她自己眼下,哪有半分这样的风采。
赵元卿其实不喜欢打仗;可是不打仗……她又能做些什么呢?
也罢,做什么都好吧——浪迹江湖、寄情山水……只可惜,都不是她所能做到的。
“……还是不要打仗了。”赵元卿最终叹了口气,“若我只需操心自己的婚嫁之事……大约,就是大燕盛世太平之日了。”
她换下宫装,卸了妆容和满头珠翠,倚在窗前,瞧见空中星星点点。
赵元卿原以为是星子,见其移动,才意识到是孔明灯——是了,按大燕习俗,在除夜,民间是会放灯祈福的。
只是不知,她想,这放灯的人里,是否有自己的相识。
北燕东门街。
“果然,每年除夕,都属东门街最热闹。”石清源转头去看苏流霜,“说起来……流霜,你今日同我出来,涞阳侯和长公主没拦着你么?”
苏流霜闻言轻笑,顺手摘了斗篷的帽子——街上人不少,挤得她没觉出冷,“阿娘入宫去给皇祖母贺岁,阿爹陪着她去了;大哥大嫂在府里守岁祭祖,二哥常年不着家,三哥今日在宫中轮值,约莫子时才能回来;家里现下怪冷清的,我一个人呆着也没意思。今儿个是除夕,又没有宵禁,你既邀我来,大哥大嫂哪儿有不放人的道理。倒是如许你,你家人丁不多,本该在家守岁的,石老将军怎么肯放你出来?”
“我……我偷偷溜出来的。”石清源咳了一声,“其实我大哥大嫂都知道,只不过睁只眼闭只眼;我大哥吧,只要他不说,意思就是我爹默许了。”
苏流霜噗嗤一下,笑出声来:“看样子,石老将军也知道,你不会乖乖留在家里——都说年关难过,这几日你在家里,大约也是忙前忙后,可别闷坏了。”
“倒也不至于,不过确实有些无趣。”石清源道,“只是我爹前两年病了一回,将养了好几个月才见好,他打那之后,人也惫懒许多,今年吃过年饭便歇下了;眼下祭祖守岁的事儿有我大哥,嫂子还有侄儿侄女要照料,我横竖也帮不上什么忙,若不出来,也只好在家闲着。”
苏流霜眨了眨眼睛,“所以你就来找我了?”
“嗯。”石清源似乎有些脸红,“……想和你一起过除夜。”
苏流霜一愣,随即垂下头,耳尖几乎和大红的斗篷变成一个颜